随后拿上速写本,匆匆地走出了巷子。

他首先去的是位于同孚路一家名为“王善兴”的绸缎庄。

这家店的老板是嘉兴人,卖的大部分都是从当地农民织户那收购的丝绸,同样品质的料子,价钱要比对街那家宁波人开的苏缎庄便宜几分几厘,只是花色上没有那家丰富。

纪轻舟制作那套衬衫裙的料子是在这家购买的,之前也问老板讨要过一些小样,王老板知道他是开成衣铺的,秉着“和气生财”的理念,对他态度颇为友好。

听闻纪轻舟的诉求后,年逾五十已有些谢顶的王老板摸了摸胡须稀疏的下巴,语气慈祥道:

“你这花纹看似简单,仔细一瞧却是层层叠叠的深浅不一,所用颜色颇为繁杂,不好染。”

纪轻舟听出他话里有话,直言道:“您不妨开个价?”

“不是开价的问题。”王老板将画稿还给他道,“我直说吧,你若是要大批量订货,那这生意好谈,可你只要一匹两匹的,我们连人工的消耗都赚不回。除非你愿意出大价钱,否则,不仅是我这,任何一家绸缎庄都不愿接的。”

纪轻舟犹豫几秒,问:“您说的高价,大概是?”

王老板想了想,比了两根手指。

纪轻舟挑起了眉:“二十块一匹?”

王老板摇头:“两元一尺,你想要杭罗,那么一匹五丈,一百大洋这是最低价。”

一百大洋!

这才是真正的狮子大开口啊!

纪轻舟吃惊,掏空他口袋都拿不出这么多钱……

况且人家施小姐能接受的面料成本最高价也才五角一尺。

纪轻舟顿感为难。

他想过此时的印花工艺多依赖手工,不论是模板还是筛网印花,成本肯定都不低,却没想到王老板听闻这门生意,连谈都不想谈。

“可这成本应该也没有那么高吧?”纪轻舟有些怀疑王老板是不是想给他施压,逼他抬高价钱。

试探着问:“您从织户家收购丝绸,一匹兴许五六块都不用吧?”

“染印费钱啊,”王老板一摊手道,“不说试色的染料消耗,丝网的制版成本你得承担吧?”

话落,见眼前年轻人低垂着眼睫,一副既纠结又遗憾的模样,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犹豫片刻后,他伸手拍了拍纪轻舟的后背,将他带到角落,压低嗓音道:“我看是你诚心想要,就给你指个路,你去虹口问问。”

“虹口?哪家店?”

“日本人的印花厂,听闻他们有自动化的印花机,说不定价格会便宜许多。”

纪轻舟闻言不着痕迹地扫了王老板两眼,一时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潜伏民间的敌方特务。

但见王老板眼神中满是慈和与关怀,看起来是真心为自己这个后辈考虑,便打消了这念头,礼貌感谢道:“多谢指点,真是有劳您费心了。”

王老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纪轻舟告辞后,径直地去了对街的苏缎庄,在那购买了另两笔单子所需的主面料。

从店伙计手里接过用油纸包裹的卷成筒状的布料,付款时,他借机向掌柜提出了同样的问题,然后果不其然地也被拒绝了。

纪轻舟不禁有些气馁,但又不愿就此放弃。

他想大的绸缎庄不愿接这生意,是因为嫌麻烦且没什么赚头,兴许那些小布坊、染坊或是家庭作坊愿意接这单子。

于是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又搭乘电车去了之前逛过的布料批发一条街,决定去碰碰运气。

至于王老板给的那个建议,他压根就没纳入考虑范围。

然而仿佛老天都不愿他做成这笔生意,一连走了两条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