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地笑了一下,“阿愿,你喝醉了。”
陈愿甚至点头,“我是喝醉了,有点晕乎乎的,酒精的确能鼓动人的情绪。”
她又露出那种有些讥讽,有些怜悯的笑,“说起来,我们两个也很有意思,命运是多么奇妙啊,从前我仰视你,把你当身心的信仰来看,爱你,崇拜你,现在地位轮转,这个身份由你继承了,真是造化弄人。”
“难道你就不恨我?”
陈愿从浴缸里坐起来,歪着头,温水因为她的动作满溢出去,泼向瓷砖地面,也泼向另一个人的裙摆。
她的语气是纯然好奇的,“去哀求曾经不屑的玩物,你一点不恨?”
到底是地板瓷砖凉,被淋湿的裙摆布料凉,还是心更凉,闻玉津竟分不出。
陈愿的话真像是一把大锤,重重击打在她的胸口,让她无力招架,让她筋骨寸断。
呼吸也愈发不畅起来。
闻玉津摇着头,像一个被绑在火刑架上,不觉得自己无辜,但仍旧想要祈求少一点折磨的罪人。
“我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她说,每个字都好似是割开喉咙硬挤出的那样困难,沙哑,带着血腥气。
“我一直在想办法道歉,去弥补。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会接受,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可是阿愿”
她怔怔地落泪,淡绿的眸子里像下了一场绵延不绝的大雨,“我永远都不会得到你的原谅了,是吗?”
陈愿真的想了一会儿,用不灵光的脑袋思索了一番,“我很想说是的,但是未来让人不确定。”
“人不应该说自己做不到的话,这样很不好。”她轻声说,“我用了很多年才明白这一点,希望你也明白了。”
“我要搬走了。”陈愿从浴缸里站起来,吸饱水的衣服贴在身上,被她解开扣子,不甚在意地丢下。
“我要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真正的,彻底的,只属于我自己的。”
披上浴袍,她弯下腰,还滴水的头发落到闻玉津的肩膀上,看着这个人茫然地、失了魂一样地瘫坐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她的红发。
“别再想我了,你还有好几十年好活呢,向前看吧。”
一次提名,一次大醉,陈愿彻底放下了痛苦的过往。
她还有很多目标可以完成,有光辉灿烂的未来在向她招手。
恨也是一种爱,放不下是一种爱,折磨同样是一种爱。只有接受和淡忘,才是真的解脱。
湿冷的瓷砖在此刻变成了下陷的泥沼,无形的漩涡,吸住了闻玉津的腿,让她失去了行走能力。
她抬手,想抓住陈愿的衣摆,胳膊在空中悬了很久,又放下了。
陈愿像一阵风一样离开她身边。
强求而来的几个月的温存,终究还是从指缝间溜走了。
或许因为早有预料,闻玉津竟不觉得太过惊诧,陈愿从未掩饰过她要走的意愿。
而这一天终会到来。
那当年,她同别人传各种各样的流言绯闻,陈愿是否也在等待落下的闸刀,既定的结局?
时隔多年,她终于彻底明白了对方的心情。
陈愿来的时候没带东西,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拿,两猫一狗跟着她一起,回到了妈妈在的小家。
车停在小区门口,她跳下来,面上笑容灿烂,张开双臂,踩着绿化带边缘的细长条石砖,摇摇晃晃,却掉不下来。
猫猫跟在她的身后,狗狗跟在她的旁边,灯光代替星空与明月,温柔地照亮她脚下的路。
她还醉着,双眼却明亮。
“晚上好!”
陈愿和路过的每个人打招呼,“今天是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