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长满冻疮,肿的像是萝卜,一到阴雨天气就从骨头缝里往外疼。

想要陆援朝给我点钱买药时,他只是说:

“我们那的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这么点小事别乱花钱,忍忍就过去了。”

而那时,他却把自己自己三分之二的津贴,拿去给关淑梅买雪花膏。

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的。

心像是被泡进了苦水里,我的大脑却越发清明,抬起眼说道:

“陆援朝,我们离婚吧。”陆援朝愣了愣,接着爆笑出声:

“莲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离婚这种话,你也配说?”

“行了,不做饭就不做饭,你去国营饭店打包两个菜回来。”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塞到我手里:

“再给你五块,省着点花。”

陆援朝说得认真,我却有些出神。

结婚十八年,这还是他第二次给我这么多钱。

第一次是我生产,大出血。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陆援朝表面担心,痛快地交了十二块钱医药费。

转头却怪我没用,乱花钱,交代医生别给我打麻药。

省下钱,好给关淑梅买自行车。

这,也是我翻到邮递单才知道的。

嗤笑一声,我想把钱还给陆援朝,才发现他早就已经回了家。

院子里,传来儿子不忿的声音:

“爸,你就多余给妈钱。”

“她现在敢跟你闹,不就仗着你心软惯着她吗?”

“要我说,你干脆答应她离婚算了,反正她又不像淑梅阿姨,有知识、有文化,还考上了大学。”

“像妈这样的农村妇女,离了婚谁敢要她?到头来还不是要求着你养。”

儿子信誓旦旦,陆援朝却沉默了好一会儿。

半晌才徐徐开口:

“你妈当年其实考上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被我拿去给你淑梅阿姨了。”

“你淑梅阿姨身子弱,吃不了苦,要是不能上大学,肯定会难过的。”

陆援朝的声音惋惜又心疼。

像一把惊雷划破了我的天空。

我看着自己糙的不成样子的双手,这才想起。

当年我参加完高考,去镇上查成绩的那天被人从背后推下河。

水流湍急,差点淹死。

还好陆援朝路过,将我救了上来。

但我还是发了半个月的烧,连床都下不了。

关淑梅却收到了京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光宗耀祖。

我不信自己没考上,坚持要去镇上问清楚。

陆援朝握着我的手,下跪求我不要去。

他说他马上要升职了,丢不起这个人。

他说他有能力养活我和孩子,让我安心照顾家庭。

他说他会让我过上好日子……

可原来,我本可以凭自己过上好日子的。

是陆援朝故意推我下水,冒领了我的录取通知书。

是陆援朝看关淑梅可怜,把我辛辛苦苦考来的大学拱手送人。

甚至为了让她安心学习,装穷十八年。

把所有的津贴都转给了她。

而我呢?

我做了十八年的家庭主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