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今岁还有给大衹王族要纳的五十万岁币,无论如何,若是第一年就没有将岁币呈上,恐怕有再生兵事的风险,那些家伙要的钱都没我急,三司应当先将这岁币筹措出来。
三司使站出来,朝沈景明拜了拜,回答这些大佬就一句话:
没钱。
去年又是打仗,各地又灾患频发,各州转运使送来的钱粮要么送前线,要么拿去赈灾,哪里还有余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兵部尚书欲言又止,往前走了一小步,笏板上写着各州县府库里生锈的兵器与盔甲数量,而且都是要命的关隘边城,若是不能及时补给,倘使大衹要撕毁盟约,再起兵事,恐怕抵达永安的速度会比半年前更快。
……
在沈景明的眼中,站在下面的不是百官,而是挂在宫殿墙角燕巢里的乳燕,每个都朝他张着嘴喊:
钱!钱!要钱!
他忽然开始怀念李延霖,先前在泉州与川蜀为他督造皇陵诸事时,不仅没有找他要钱,甚至还替他建了个很漂亮的江南避暑园林,虽说是劳民伤财了些……怎么就没有人能既替他省钱赚钱,又能把事情做得漂亮点,不至于引得满朝攻讦的呢?
这宸极殿里,要么是两袖清风的老古板,要么就是心思全放在门阀家世上、党同伐异的权贵,还有寒门出身,一心想着光耀门楣的。
他眼神淡淡,扫过这些人时,发现只要不听他们的声音,就可以将他们看作棋盘上的棋子,随着他的心意被放到棋盘的任何地方。
从前,这张棋盘的另一端,坐着沈惊澜。
而现在连沈惊澜也变成了一颗任由他操控的棋子,那头就空了下来,只投下历代名垂青史的帝王虚影,要他成就不世伟业,同他们一齐享万世香火。
但怎么样才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呢?
譬如灭掉大衹?统一长城以北?
没钱。
韬光养晦、攒下能给大宗延续百代的财富?
那他得来这皇位有什么意思?
沈景明的目光再次放到了那身大红色蟒袍的人那里,他想起来从前还在故里时,父亲犹豫不决,尚不知如何应对前朝派他去平反叛匪的指令,沈惊澜就在某个夜里站在书房门口同最疼爱她的爹说道:
咱们去吧,爹,乡下庄子里的小杨婶家里小孩都被叛匪路过给抢了,人家都欺负到门口来了,沈家军总不能连自己人都护不住。
再后来,她让燕王谋反时,说的是前两天招待了她的一户农佃因为交不上官府征收的粮食、也没有壮丁去充军,结果被朝廷来的人拉走了瘦瘦小小的女儿,人也被砍伤了,她道既然沈家军都已经庇护了燕地百姓,为何不能庇护更多的人?
她总是用这些很奇怪的理由说服爹。
但沈景明和沈朝晖都清楚,那个老燕王最终如她的意愿,并不是因为什么小杨婶,也不是因为想让她能够为恩人报仇,或许起初是的,可后来,他们都在一次次的出征里看到了新的希望
是从正北方冉冉升起的紫薇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