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安鹤抬起眼眸的那一秒, 薇薇安才搞明白,在图书馆的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早已看过这样血红的眼睛, 只有一秒钟。

下一秒,恢复正常的安鹤说:“薇薇安,你做好准备,我会杀了你。”

彼时的安鹤根本不像安鹤,眼神冷得像陌生人,不,不像人。脱下的半截手套露出部分掌心,[寄生]天赋的菌丝在她手中不受控地翻涌,薇薇安真切感受到了杀意。

那一瞬间的安鹤,好像被夺舍了,所有收缩的情绪全部对准了薇薇安。薇薇安头一次感受到, 被安鹤猎杀的眼神盯上原来是这种感觉,排山倒海的恐惧一下子袭来, 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在这里, 本能让薇薇安握住了防身的匕首这匕首还是安鹤送给她防身的礼物。

可就在那时,安鹤往前一步, 抓住了匕首的刀柄,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你想杀了我?对吗?你现在很想杀了我。”

“没有, 我没有!”

“你有。”安鹤说, “你一定要有。”

薇薇安被吓坏了,握不住的匕首掉在地上, 削断了安鹤掌心中的一根发红的菌丝, 安鹤的菌丝,看上去和神血的菌丝没什么两样。

骨衔青来劝架时, 安鹤一下子收敛,在骨衔青面前,非常自然地说着薇薇安差点被寄生的话。

薇薇安过于震惊,根本组织不好语言为自己辩解。她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她自己出现了幻觉,安鹤说的才是真相,只是她记忆出现了错漏。

可是在后来赶路的时候,哪怕进入高塔,只要是在骨衔青看不到的地方,薇薇安便又会在安鹤身上体会到那种只针对她一个人的杀意。

汹涌、不加掩饰的,杀意。仿佛安鹤背后那金灿灿的剑、腰间锋利的刀,下一秒会毫不犹豫洞穿自己的心脏。

薇薇安逐渐因为紧绷而产生防备,被突然针对的愤怒,逐渐压过了对安鹤的亲近,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薇薇安都保持着莫大的警惕。

直到她们再次独处,安鹤告诉她:“如果你不杀了我,我会立刻杀了你。”

安鹤说:“嘘。”

不要告诉骨衔青。不要说出口,不要让神明察觉。

安鹤说:“别怕啊。”

薇薇安现在明白了,昨晚某个瞬间,安鹤一定是用[时间重叠]看到了现在的景象,过往种种在此刻重叠,汇聚在安鹤血色的瞳孔中心。

别怕啊。

薇薇安直视着安鹤的眼睛,头痛欲裂,然后,她用安鹤教她的、骨衔青教她的战斗方式,毫不犹豫地对准了曾经对她最好的人。

四十八层到七十二层的光,突然点亮了!

那些还未关闭的开关、系统、发电机、清洁能源在一瞬间呼呼转动,原来机器运作时是有声音的,好轻微,十分容易被忽略,可现在,这样的声音撕开寂静,钻入薇薇安和骨衔青的耳朵。

通风系统被打开,起了风,浓烈的黄色孢子输送往清洁管道,被吸走,净化。大概是高塔内空气质量太差,低于安全值,不知道哪里的鼓风机开始运转,哗啦啦的,吹起了骨衔青的衣袖,吹起了薇薇安的发丝。

扑哧

压缩到极致的巨茧开始扭曲,随即轰然炸开!

安鹤仍在缝隙之中,她毫无无损,但包裹她的茧整个碎裂,只有几束菌丝如交叉的钢绳,两端钉在墙壁上,在她脚下收束。

她站在中心,兜帽被吹得猎猎作响,发绳断了,头发胡乱飞舞,明亮的白炽灯打在她身上,血红的眼睛和她脸上身上的鲜血一样赤红。

她开始,沿着菌丝往薇薇安和骨衔青的方向走。

一步,一步,缓慢,平稳。

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