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愣了一下,作出回答。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反应。
如果同样的问题,在萨克帝启程前往卡姆兰之前拿来询问面前的虫,对方可能会给出截然相反的答案。
“雄虫过于弱小,和我们并非同类。”
“他们无法争斗,毫无用处。”
“所以你渴望的一切,我们也同样会渴望;你所拥有的一切诉求,我们也同样会拥有。”
格拉握住对方的手,轻轻拍一拍,像是在安抚虫崽那样武装种纠结到开始抠桌子,还自以为小心谨慎没有被发现。
“没有见过天空的飞鸟会永远歌唱、不知愁苦。”
“但是它们飞翔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愿回到笼中。无论那笼子如何华美精致、坚固安全。”
“我没有……”
克里曼张了几次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舌头远没有格拉那般灵巧,满腔愁苦郁闷却寻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和雄虫谈话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每次都会给他带来一点全新的冲击,打碎他之前根深蒂固的认知。
“我并不是想把你们……把卡拉关起来。”
白色的虫笑了。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温和地看着尾巴甩动的雌虫。
“有空的话可以多和卡拉、多和肖聊一聊。”
“我想卡拉需要一个通用语老师,而他很信任你。”
任何变化都很难一蹴而就。
即使是最坚决的改变,也一定经历过漫长的铺垫。
现在武装种领队尽管走得磕磕绊绊、步履维艰,却不再无视和忽视。他和萨克帝都不需要激烈地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而是让克里曼自己去看、去想、去问就好。
并且对方的雄虫恐惧症也确实该治治了。
每天炸鳞十几次,对鳞片本身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格拉免不了怀疑在未来的某一天,克里曼的鳞片会变得松动易落。
虽然雌虫全身的鳞片都可以无数次迭代、重新生长,但他还记得萨克帝在打赢喀特拉后,盯着自己斑秃的尾巴陷入巨大悲痛的情绪味道。
然而在格拉结束了这次谈话、将新标注完的工事图发给对方,准备起身离去时,武装种领队坐在原处突然发出了疑问。
“这些,是你选择萨成为伴侣的原因吗?”
“就像他从未接受第二只雄虫,只要你那样。”
白色的虫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发言而微微怔住,随即笑着摇摇头。
“是,不完全是。”
“很多条件和因素决定了我会希望成为他的伴侣。”
譬如强大、温和、能力卓越,又或是尊重、训练、不遗余力的教导。任何一项拎出来,都可以成为无可厚非的择偶加分项。
“但是我爱他这件事本身,和那些都无关。”
当一段激情式的情感趋于稳定之后,旁观者和身在其中的主角都会对此觉得索然无味。因为维持它,需要每一个参与进来的生物违反自己喜新厌旧的天性。
虫子和人类都是动物的一员,喜欢新鲜的、喜欢强大的、喜欢多种多样的,复杂和多变意味着高容错率,意味着子代的样本能够得到扩大。
所以在卡姆兰看过无数部人类电影的雄虫,往往只看到人们求偶成功、成为彼此的伴侣的场景,故事便在喜悦与泪水中戛然而止。
但活着并非那样。
活着需要面对繁衍欲望消退后的疲惫、需要理解他那看上去无所不能的强大伴侣也是一名会流泪的普通人类、需要接受即便是萨克帝也无法随心所欲操纵这个宇宙的事实。
克里曼坐在那里,陷入思考。
一根筋的执拗脑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