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沾了墨的笔,花了很大力气,才在旁边写下一个僵硬而滞缓的名字。

林玖玥看着他写下凌乱又有些扭曲的字迹,一种说不上的压抑涌上心头。

可她面上不显,若无其事接过和离书:“我如今有孕,不宜奔波,我先和他提前回去了。”

“你再观察几日,大夫说你无碍后,我会让人送你回去。”

萧屿澈却摇头:“不用。”

“你……”

“我们已经和离,你无权过问我的去留。”

林玖玥哑口无言,最终握了握拳,妥协:“随便你吧,下人我给你留在客栈,若是有需要你可以找他们,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萧屿澈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多谢。”

他目送两人离开。

等到背影消失,他即将决堤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这一次分离,或许就是永别。

但在这段感情中,他不再心存遗憾……

次日。

萧屿澈上了山。

一路上,萧屿澈从半个时辰吃一次药,到最后一刻钟就要吃一次。

每一步都像将骨头打碎重组一样煎熬,痛到最后连呼吸都伴随着刀搅一般的折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去的。

山顶,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色山峦,云雾缭绕,犹如仙界。

他想,若是死在这样美的山巅,或许也不错。

可恍惚中,萧屿澈看见了满头白发的父亲,他孤零零的坐在院门口,望着巷子期盼着自己的归来,屋内的墙上还挂着母亲的画像。

“阿爹……”

他呢喃一声,朦胧的睁开眼。

最终,萧屿澈终是不忍心就这样丢下父亲,叫他苦等,不忍心连遗体都没有,让他独自一人守着回忆惶惶度日。

他又撑着身子往下走,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腥甜的血腥味。

送他回京的马车,因着他的要求,比来时更急。

萧屿澈痛得蜷成一团,青丝散乱。

终于在三天后,马车在家门口的巷子停下。

萧屿澈强撑着理了理发冠,敲响家门。

萧父开门,见他回来愣住了:“屿澈?你不是同玖玥踏青去了吗?”

刹那间,萧屿澈红了眼:“阿爹,我想你了。”

萧父顿了瞬后笑了笑:“阿爹也想你,我腌了你最爱的糟鱼,等过些天就能吃了,到时候给你送去好不好?”

萧屿澈点点头:“好……”

纵有千言万语,如今见面却只化作紧紧相握的手。

才进里屋,萧屿澈双腿疼的一软,整个人往地上摔去。

“屿澈!”

萧父慌得扶住,面露紧张:“你这是怎么了?”

萧屿澈强咽下喉间的腥甜,扯出个苍白的笑:“我只是有点困,阿爹,我小时候睡觉你哄我的歌,能再唱一次给我吗?”

“我都这把年纪了,唱得不好听喽。”

他通红的双眼一弯:“我想听。”

萧父疼他,无奈等他躺下后便开始唱。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

萧屿澈阖眼忍着泪,轻轻跟唱着疲惫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被骨缝中的疼刺醒。

天色已暗,萧父不在。

萧屿澈从袖中拿出药丸,正要吃下,门被敲响。

“屿澈。”

是林玖玥。

第8章

隔着一扇门,萧屿澈深吸了口气应了一句:“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