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生大厦的地基,倘若地基被摧毁了,她也没?了存在的必要。大家不敢动, 也不敢走,孟宜安又撒起了癔症,她叫骂着,将触手可及的一切物?件通通砸到地上,这一刻,他们都是?敌人,只?有她孤军奋战。
病房一片狼藉,孟宜安再没?东西可扔,蜷缩着抽泣,施戚走过来,掌心抚着她伶仃的背脊,往下给她顺气?。孟宜安靠着他默然流泪,天灵盖里回旋着失聪般的鸣响。
等到她平静下来,孟父才道:“囡,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沁沁考虑……”
三个?月,大家都接受了现实,只?有她没?接受。邹海阳的医药费是?个?无底洞,她冲动之下把钱掏空了,自己?以后怎么?生活,沁沁怎么?读书、长?大、嫁人?
孟宜安不言语,孟父大着胆子继续道:“也不是?说?不住了,我们可以把海阳转到普通病房,换点能报销的药,不然压力太大……”
“不转,不换,”孟宜安气?息奄奄,语气?却很果断,“放心,我不找你们借钱。”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是?怕你借钱吗?”孟父急了,孟母连忙将他拉出去,孟宜安闭目塞听,拒人千里:“你们都走吧,我想静一静。”
邹静出了门,抱怨道:“宜安怎么?变得这么?不懂事,她心里苦,难道我心里就不苦?海阳也是?我半个?孩子,我不想他好吗?我不也是?在为她考虑?”
刚才孟宜安对她像仇人一样,让邹静委实难堪:“她这个?状态,不能放沁沁和她待在一起。”
“你现在把沁沁带走,是?要了她的命。”孟宜安温良恭谨时,大家都劝她任性,她任性了,他们又期望她恢复原状,施戚漫不经心地说?,“过两天我给她联系一个?心理医生。”
施戚其实并不担心,孟宜安把所有人都骂了个?遍,唯独没?有骂他,证明她还?没?有疯透。施戚甚至怀疑孟宜安听了自己?的话,仗着谁都不敢惹她,有点装疯发泄的意思。
孟宜安的颓废只?持续了两天,阴霾依然笼罩在她的头顶,但她给自己?找到了新的事情?练习走路。
孟宜安如同一名刚刚学?会站立的幼童,扶着栏杆,将身体的力量缓慢地分散到左腿上,脚掌落地时,能感受到车祸留下的隐痛,太久没?用这条腿,孟宜安很不适应,仿佛这并不是?她的腿,她真正的腿已经在那日随着邹海阳一道去了。
“身子有点斜。”施戚站在复健室门口。
孟宜安不见外人,却没?有拒绝他的探视,她气?喘吁吁地说?:“再练几天就好。”
“你不用太着急。”
孟宜安擦掉汗:“我得快点好起来,回去上班,赚钱。”
她只?是?失望,并非被打倒,医生说?过,植物?人还?有一个?时间节点是?半年。三个?月,不一定是?准时的三个?月,也可能是?三个?半月,四个?月。她还?有一次机会,再撑三个?月,她要给邹海阳最好的照顾,绝不放弃。
孟宜安在私立学?校当音乐老师,一个?月工资一万多,相较于邹海阳的医药费只?是?杯水车薪,可聊胜于无,只?要有了进账,她的心就没?那么?慌。
一周后,孟宜安虽然还?不能跑,走路倒已经看不出异常,人人都可怜祥林嫂,人人也都讨厌她。孟宜安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疯多了惹人嫌,把自己?收拾得清爽整洁,只?有更深夜静时,她从梦中哭醒,才能看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施戚来医院跟她告辞:“我要回B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