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又亮，亮了又暗。

转眼，和亲倒计时，只剩最后一天。

明早，苏世钦就要出发北狄。

除了还在被绣娘赶制的婚服，之前被禁军砸乱的赘礼已经恢复好。

只是那木梳，却无法复原了……

苏世钦又叫人把十几天前就收拾好的，萧佩雪这十年送的所有东西，都还了回去。

整整二十个箱笼，都是这十年的感情。

不知情的丫鬟追问：“苏公子，这些您不自己送回去吗，毕竟是小郡主的心意。”

苏世钦最后看了一眼院子里堆成小山的箱笼，摇了摇头：“不了，她大概也不想见我。”

下午，苏世钦特地回了苏将军府。

和亲北狄，要从皇宫离开，太后允许他今天回来告别。

小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叫阴阳两隔。

被接到长寿宫偏殿后，他夜里常常哭闹着要阿爹阿娘。

当时，小小的萧佩雪就大半夜陪着他回家，说：“你阿爹阿娘出去给你买威武的大马，让我这个姐姐先陪着你。”

“世钦不哭，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阿爹阿娘回来……”

后来大了，他得到了高高的大马，也知道了分开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

阿爹阿娘是这样。

而萧佩雪，其实也如此。

苏世钦推门进屋，府里的一切都没变。

他小时候顽皮耍剑划破的窗纸还在，阿娘不知道给他补了多少遍的武鞋还在，还有阿爹为了让他高兴做了一柴房的桃木剑也还在。

他总感觉只要一闭眼，阿爹和阿娘就会像从前一样笑着迎接他回家。

于是他闭上眼，像小时候那样伸出手，幻想着被他们抱进怀里：“阿爹，阿娘，世钦回来了……”

第8章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这府邸无比凄凉的风声。

在小春哭红眼的劝解下，苏世钦才敢踏入屋子，来到爹娘生前的寝屋。

他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的红暮盒。

里面存放着他小时候的虎头鞋、拨浪鼓和还没绣完的棉衣。

他抱着盒子，坐在他小时候经常坐的窗前，望着天上高挂的明月，拎着阿爹亲手做的拨浪鼓摇啊摇。

就这么陪着爹娘最后一程。

直到打更人的铜锣声传来：“子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第二天到了。

他，也该走了。

苏世钦站起身，抬起冷僵的手，小心翼翼把拨浪鼓放进木盒。

“阿爹，阿娘，我要娶妻去啦。”

“只是要远离家乡，不能常回来看你们，对不起啊。”

“……如果你们实在担心，就来梦里陪我说说话吧。”

慢慢地，苏世钦转过身，擦干泪一步一步朝府外走去。

迎着月色，他和十年前被收养时一样，缓缓走向宫门。

这条路他走了很多遍，也数了很多遍。

“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苏世钦到了皇宫大门前。

他死死捏紧双手，深呼吸一口，抬脚垮了进去。

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出发去千里之外的北狄，去娶那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去过从没有过的生活……

离别倒计时，只剩不到三个时辰。

苏世钦回了长寿宫偏殿，一进院子，萧佩雪就扑了过来。

她喝了很多酒，一身酒气：“世钦，我送给你的东西为什么要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