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云似乎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他垂下目光,轻轻道:“其实,我也曾想过,如果我真有一个弟弟或妹妹的话,我会如何。”

他静了静,才继续道:“我想,我定会待他好。”

便在我们说话之时,水镜上画面再度变幻。

我见到少女在夜里收拾了包袱,静悄悄地翻墙逃出家门。

她身姿已很修长高挑,一袭衣裙轻轻从墙上跃下,乌发翩飞间,恍如从月宫里走出来的仙子。

“少年叛逆,总有忍不住想要逃家的时候。”温行云只淡淡说了一句,我却隐隐知,或许事情并非他所说那般简单。

她换了一身衣饰,除下发簪脂粉,终于显出本来少年模样。少年的面容虽然仍显几分稚嫩,却已极是俊美,教人见之忘俗。

这是十五、六岁时的他。

画面再度转换,我看到他正跪在长长石阶上,正一步一步往上爬,衣衫褴褛,双膝上印着血。

我认得这些石阶。

这是长空剑宗之外,用以考验入门者心性之地。

长空剑宗收徒虽多重资质,但先祖有训,能以凡身登上石阶之大毅力者,亦有入门资格。

少年爬上石阶顶端时,双膝已经血肉模糊。

那的他还远不如现在生得高大,甚至可称得上瘦弱。

登顶之时,他跪地仰天笑了起来,并非他平日温和笑意,似是不尽欣悦,肆意张扬。

我第一次知,少年意气四字,落在他身上,究竟是何模样。

以我贫乏词汇,只能以“耀眼”二字形容。

画面落到了长空剑宗外门。

外门诸峰,弟子众多,其中不乏天才之辈,可少年身在其中,形貌气度,仍是鹤立鸡群那个。

或正因如此,他便成了被众人挑战最多之人。

外门中亦有类似演武台之所,但与内门不同的是,外门中的比武,还关系着弟子进入内门的可能。

刚开始,诸弟子还未真正修炼,少年凭着离家后在俗世学来的拳脚功夫,也曾赢过数场。

可待诸弟子真正修炼之后,他便几乎再未赢过。

输。一直输。

周围人的目光渐渐变化,他人也渐渐沉默,虽待人依旧温和有礼,却很少再往人多之处走动。

但他的眼中,一直有一抹不熄的火。

我仿佛看他身上看到了我自己。

一年又一年,少年在外门渐渐长成青年,他身边的人也换了一拨又一拨。

有的早已进入内门,寻得亲传师傅修行,有的自知修行无望,则已自请下山,唯独他,仍在日日坚持修行剑法,稍稍闲暇,便在藏书阁中翻阅各式剑法,苦苦寻觅自己的剑道。

“那时候,他们给我取了个外号,叫作‘剑痴’,听起来虽好听,背地却是笑我用剑愚痴,执迷不悟。”温行云微微笑道,“不过,那时我只愿单纯将之理解为用剑者,痴也。”

他刚说完这句,下一瞬,我便见到画面中的他面无表情,亲手折断了自己的本命剑。

一百

剑修折断本命剑,便如亲手葬去自己半条性命。

我注视他缓缓折剑,心也随着揪紧。

“为何要折剑?”我忍不住开口。

他的经历与我如此相似,我看着他,便好似在看着镜中另一个自己。

也正因如此,我才无法理解,一个心向剑道之人,为何会做出折剑之举。

温行云默了会,轻轻道:“若你发现,当你面前已是绝路之时,你会怎么做?”

我认真想了想道:“我一直认为,路是人所走出来的,没有见到路,并不代表前方并没有路。”

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