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岳峙并未在司礼监耽搁太久,在确认过几个受了杖刑的小太监只需好生医治休养上半个月,日后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患之后便离开了。见着时辰尚早,他一出司礼监便打算去找楚岳磊,却不意司渊渟竟也从司礼监出来,远远地跟在他后方。

于是又回身走到司渊渟面前,楚岳峙看着这个长得比自己还高面色苍白的太监,问道:“可还有事?”

沉默地与楚岳峙对视,司渊渟在那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中,看到的只有陌生,心口处被看不见的烈焰烧灼着,他喃喃低语:“八年了……为何现在才来……为何,请旨入军营……”

“公公,这不是你该问的。”楚岳峙皱了皱眉头,不知眼前的太监是否还因为适才的事而魔怔,但他总归是欣赏这个见识不凡心中有国有民的太监,他急着去找楚岳磊,也是动了想把这个太监捧为首席秉笔太监的心思,毕竟适才这个太监的那番话,对大蘅国如今存在的种种弊端看得清楚透彻,若能把这个太监捧上位,将来他想从宦官手中夺回兵权,想必也能少很多困难险阻。

如此一想,倒也不吝于再多跟这个太监说几句。

“也罢。公公,你既知边疆屡遭异族部落侵扰,又知兵权旁落受制于宦官,想必也明白唯有站出来一个不惧宦官又能得皇帝信任的人夺回兵权,并统兵前往边疆建立防线,方能还百姓安乐,让大蘅国内忧外患的局势得到缓解。我既是皇子,便心系大蘅国子民,入军营是第一步,夺回兵权出征边疆,才是我真正想做的。你若愿意助我与三皇兄一臂之力,随堂太监不会是你的终点,纵使我离宫在即,你也很快能将梁公公取而代之。”楚岳峙说道,按理他本不该对这个没见过几次的随堂太监说这些,然而不知是否因为听到了那番为国为民的话之故,他对这太监产生了莫名的信任,不自觉地便把话说多了。

怔怔地看着楚岳峙,听着他喊自己公公,司渊渟忽然产生了想要疯狂大笑的冲动。

公公,是啊,他现在在楚岳峙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太监罢了,怎么还能奢望其他呢?

多么可笑,七皇子殿下心怀天下,始终记得儿时的理想,却早已不在乎,他是如何从尚书之子沦为罪奴太监。

不重要了,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仇,本来他也不过就是区区尚书之子,从来就不重要,而如今,他也不过就是个公公,其他的,已然如烟飘散。

双膝一屈,司渊渟在楚岳峙面前跪下,折腰叩首,额头用力撞在青砖上,发出“咚”的一声,既响又闷,沉重得令人窒息:“奴婢,谢过七皇子殿下。”

正如楚岳峙所言,他将司渊渟引荐给楚岳磊,在他离宫入军营后不久,楚岳磊着人又细查了一番司渊渟,三个月后,首席秉笔太监因结党营私而被皇帝下令斩首,司渊渟随之成为新任首席秉笔太监。

数月后,楚岳峙请旨出征边疆,一向恐惧异族部落强盛兵力的皇帝,在东宫太子与楚岳磊的说服以及司渊渟的进言下,最终决定为自己身后贤明君主之名放手一搏,下旨令楚岳峙统军出征,誓要重建边疆防线,重振大蘅国领土不容侵犯之威。

第18章 无情无义

浴房里,萦绕着淡淡的白色烟雾,那是浴池里的温泉散发出来的热气。

僵持的两人,楚岳峙因泡过温泉面色潮红脸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而司渊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却唯有唇红似要滴血。

楚岳峙的手劲极大,那是握过刀枪剑刃,拉过重弓弦的手,现在紧紧攥着司渊渟的衣襟,手背还有青筋泛起。

司渊渟垂眸看那攥着自己衣襟,筋骨分明劲道十足的手。

是这样的,楚岳峙自小便如此,认定的就要攥在手里不放,多年来依旧如此。

他也曾经被认定过,但最终他成了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