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多的时候,司渊渟已经给他足够长的时间去拥抱挚爱,偷取本不能拥有的安逸日子。

“渊渟。”傅行云极为少有的未有称呼司渊渟为“督主”,在石室昏黄的烛光中,傅行云看着坐在书案后如今已然权倾朝野的司渊渟,平静地问道:“安亲王,真的值得你如此对待吗?”

从前,他不懂爱,也不懂司渊渟对那安亲王的心思;如今他懂了,却还是不懂司渊渟何以要为一个对自己弃之不顾的人做到这地步。

原本正执笔批复奏折的司渊渟,在听到这句问话后,正欲落在奏折上的毛笔停在半空中,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抬起望向在地上跪着的傅行云,眸光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

司渊渟没有对傅行云生气,那张艳如桃李又因面无表情而透出冷厉之意的脸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浮现过一丝笑容,就连面对如此冒犯的问题也没有显出更多的情绪来。

“不值,但他能成为明君。”司渊渟声调平直的说道,收回视线看面前的奏折,司渊渟落笔写下了批复,“他是皇子,我是罪臣之子,不认我,理所应当。我救他,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从未求他感激回报。”

“他连你这个救命恩人都不认,将你弃之如敝屐,你如何能相信,他能爱民如子,实现你心中的理想?”傅行云从一开始就不认可楚岳峙,即便那是司渊渟护着的人,也是卫云霄追随的人,可高高在上让司渊渟跪地叩首的七皇子,在他看来跟那个死透的先皇还有如今的楚岳磊没有半点区别,一样卑鄙无耻冷心冷肺。

“近十年边疆征战开疆辟土筑起边防不假,征兵之规顾念百姓不假,他心中虽没有我,但有百姓与天下,足矣。”合上批复完的奏折,司渊渟放下毛笔起身走到傅行云面前,俯身在傅行云手臂上一托将人扶起,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皇甫之名,但我不会叫你傅行云,你我都是被家国仇恨困住之人,我给了你两年,已经给不起更多了。”

“我明白。”傅行云一直都知道,司渊渟待他已是情至意尽,他回来后已知晓司渊渟的全盘计划,那样毫无退路的做法,他自然也能看出司渊渟心中那点未与他言明的打算,静默少许,仍开口说道:“我不劝你,但你当真……”

“皇甫,咱家答应你的承诺决不食言,他日一切事了咱家会带着奸佞宦官之名上路,依你的能力想必能自保,咱家走后你便离开这皇城去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司渊渟没有让傅行云将话说全,那是他早已决定好的事,如今即便楚岳峙不是心甘情愿,他至少也得到了人,这世间其实已经没有让他留恋的人或事了。

傅行云眉心微蹙,不再多言。

这世道,他没有一刻认可,却也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对司渊渟太过不公,他始终不能理解司渊渟坚持的理想,但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死侍,他能做的都只有成全司渊渟。

因为成全司渊渟,便也是成全他自己。

恢复身份,以皇甫良祯之名呈递证据状告工部尚书那日,傅行云看到了卫云霄掩饰不下的震惊与错愕。

正直如卫云霄,又怎会想到自己的枕边人,竟会是司渊渟的死侍。

他什么都没有告诉过卫云霄,就连卫云霄跟他说要替楚岳峙办事易容离开时,都没有透露过只言片语,却用了最无法回避的方式,让卫云霄亲眼看清了他和他的身份。

定然难以求得原谅,但其实,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他固然爱卫云霄,也可以把命给卫云霄,但有些事他必须要去做,因为只有他才能做到。

因为,皇甫家所有枉死的人命,这么多年来,一直一直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背上;还有司渊渟长久以来苦苦支撑的大蘅国,司渊渟想要盛世再现的理想,作为挚友,即便他不能理解也不能不与司渊渟一起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