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么毫无保留地热爱他,可真相如此难堪……那个人一直是假的,骗他的,要的不过是这个江山如画。
一步一步的逼迫,一天一天的煎熬,再狂热真挚深厚的情意,压到后面剩下的也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了。可聂琰实在不知道,原来百折千回之后,那一点柔情竟然不能消磨。无数的岁月风霜淡去,心里却还是牵挂着。还是恨他,可大概已经不能解脱了吧。他们的命运总算这么奇怪地束缚在一起。
皇帝在梦中惨淡地微笑,就像一根被命运激流卷走的水草,载沉载浮,忽悲忽喜,浑不知身在何处。
只有掌心一点温暖,让他可以安心,让他知道,聂震没有死,聂震还在,就在他身边。
无边无际都是梦,他这辈子,美梦和恶梦原是一个人给的,再也分不清。
身子似乎在发热,有人在火焰上烤着他,用地狱的毒火试炼他,可又好像还是在童年那个绝望无边的牧云草原,透骨的冰寒……
皇帝烧得一身火烫,可还是断断续续地哆嗦着,似乎冷到了极处。世界在极冷与极热之间荡摇不定,神思飘忽,除了身边那个真实的肉身还是温凉可人的,他找不到任何凭藉。可那个人也在挣扎,聂琰知道,他想离开。
死死抱住怀中的人,皇帝吃力地吐出一口灼热的叹息:“不许走,你是我的人,”
他竭力想睁大眼睛,用更严厉的态度威吓对方,可似乎不怎么成功,迷茫的视线看不清任何东西,皇帝渐渐陷入更深重的昏沉。只是双目还是无神地睁开,忽然喃喃问:“师傅,我要死了罢?”
“不会,我活着,你怎么甘心死。”有人躺在他怀中,轻轻吻了吻他毫无神采的双目,柔声回答。
皇帝闷声笑了笑,也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聂震真的说话了,居然觉得有点快活。是了,他们都活着。他的聂震……还活着,多么好啊,继续纠缠,报复,温柔,怎么都可以,只是不能没有他。
“师傅,我恨你。”不知道是梦话还是真的,皇帝闷闷地说,半天又补了一句:“我好想你。”
那人轻轻一笑,良久回答:“我也是。”声音似乎在发抖,也许,只是梦里感觉不分明,甚么都模糊迷乱的。
你也想我吗?真好。
吐了口长气,恹恹闭上双目,皇帝紧紧抱着他的师傅,终于平静地陷入无梦无思的睡眠。
清晨光晕流转,一线金色轻轻泻入,照在少年皇帝的脸上,带来淡淡的暖意。
聂琰眨了眨眼睛,悠悠醒转,下意识紧了紧双臂,忽然觉得,怀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一惊非同小可,皇帝猛然睁开双目聂震果然不在。他一身冷汗流出,一下子挣扎着下了床。宫女们见他醒来,连忙跪地请安。
“英王呢?”皇帝一边披衣一边焦灼地问。
一个圆脸少女连忙上前回话:“皇上,英王在外面看花呢,他硬是要爬到树上摘花,弄得大家都发愁。可不好劝呢。”
聂琰皱皱眉,聂震这倒是怎么了?真是疯了、傻了么?可为何还记着摘花。
难道,那一枝雨霖铃,真让他刻骨铭心,痴了、傻了,也还是记得的……
聂琰出门一看,聂震果然正在笨手笨脚爬那雨霖铃树。他本来英俊雄武,一言一动都是轻捷强悍,这时候被废了武功,人又有些糊涂了,动作之间便有些傻傻的,花倒是折到了,夹在后颈的衣领上,可却不大会下树,好容易爬到一半,就这么愣愣的抱着粗大的树干,若有所思,忽然喃喃说:“该怎么爬下树,谁教我一下?我…… 好像忘记了。”
可他所在的位置很高,宫女们想帮忙也不敢,就这么又是笑又是尖叫,弄得不亦乐乎。见到皇帝出来,这才纷纷下跪请安。
聂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