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在和芳斋弄了一个巨大的沙盘,随便聂震在那里推演兵法,以运筹兵戈为乐。聂震看了,只是苦笑。一著之错,昔日权臣做了阶下囚,天子再是恩遇,也犹如叶上露水,折堕不过朝夕之事。
其实也不怕死,只是面对聂琰这样烈火一般春水一般的情意,只觉生死都成了折磨。梦想了那么久的感情,最后用这样不堪的方式变成了现实……作为情人,本该欢喜。作为堂堂摄政王,却只有屈辱和痛恨。
于是夜夜不能成眠。身子虽养好了些,神采却渐渐憔悴消沉。
慢慢体会到了当初聂琰的心情。当初皇帝缠绵病榻几个月,心里是不是也这样水深火热地折磨着呢。
不管再缠绵,身为王者的雄心不能折损,对昔日属下的情义不能辜负……所以,当柔情变成了居高临下的赏赐,再深的情意也是伤害。
聂琰看在眼中,加倍恩遇。聂震是男人,皇帝不好赏赐甚么珠宝绸缎之物,便另想出很多东西。有时候是一幅好画,有时候是一坛美酒,有时候是上好的笔墨,也有时候只是简单的一张金黄树叶,上面虽然甚么也不写,聂震却明白藏着的浓浓蜜意。
多年以前,聂琰写天高海阔,他则写了江山如画……
那么高远那么深厚的情思,可是,相逢的第一天开始,大概已经很难做到了吧。
依然是日日纠缠,夜夜纠缠,只不过当初的角色彻底换了人来上演。可为什么那么痛苦?答应的一个月,如此温柔如此甜蜜的一个月,怎么变成了酷刑?
聂震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只怕要忍得疯狂了。
又是一夜缠绵,聂震武功即去,重伤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一夜情事过后十分困顿,皇帝何时上朝去了,他也浑然不觉。就这么一直昏昏沉沉睡到了下午,懒洋洋起来。早有宫监过来侍奉梳洗,聂震瞪着那描金走凤的贵妃盆一会,哑然失笑,忽然疯狂似的一横臂,奋力扫下所有的梳洗之物。
丁零当啷一阵乱响,满地都是水渍。侍奉的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连忙不住磕头求饶。
聂震浑若不觉,就这么对着满地积水出神。水面清清楚楚倒映出了他的影子,清瘦如孤鹤,眼神迷惘空洞,再不是当初雄姿英发的模样。
“啊”他忽然失声长号。
惊痛的嚎叫犹如悬崖边的猛虎长啸,久久不绝。众宫奴吓得战战兢兢,纷纷跪地哀求。便有胆大的太监过来,想扶他歇息,却被聂震一把扫开。他武功虽失,格斗之术早已熟练无比,那太监被他摔了一个跟头,鼻青脸肿,不敢说甚么,颤抖着退到一边。
忽然,一双手臂坚定地抱紧了他。
“震……震……”那个人不住地说,绵绵密密用嘴唇和双手给他最亲密的抚慰。聂震发呆一阵,僵硬地回应他的亲昵爱抚。再过一会,那人轻轻抱起了他,用最温柔的动作把聂震放倒在软榻上,示意众人都退下。
“不要难过,日后我会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现在,先快活了再说?”皇帝柔声说。
聂震一惊,失神的眼睛陡然闪过锐气,盯着皇帝:“你又在想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