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不会是一个背负诅咒的人?
因为他,所以噩梦重演,天降灾祸,原本可以安全赴约的贺先生突然凭空消失了,再也无法来到他面前,那他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颂然就心脏抽紧,觉得那一地细碎的阳光真的成了玻璃碴儿,有人拢起一把,毫不留情地碾在他心上。
“贺先生,我们能不能就在幼儿园门口见面?”颂然苦苦恳求,“我想见你,贺先生,我现在就想见你,想得不行。你别捉弄我了,别躲了,快点过来啊!”
他环顾空荡荡的街道,眼眶通红,最后一句几乎要竭力低吼出来,才能掩盖住潮湿的哭腔。
贺致远低声道:“宝贝,你再不数的话,我可真要到了。”
颂然:“啊?”
贺致远抬腕看了眼手表,用温柔的、哄一只小奶猫的语气说:“颂然,我在公交车上,离你只有一个路口远,公交车开得很快,最多再过两分钟就能到了。要是临时换成别的交通工具,可能还会晚到一刻钟。”
颂然的表情呆呆的:“一个路口?”
“对,只有一个路口。”贺致远微笑着问,“现在愿意在原地等我了吗?”
“愿意!”
颂然使劲点头,眼底光芒熠熠,呼吸一阵阵地急促起来:“贺先生,我会数的,我现在就开始数!你就留在公交车上,千万别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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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车站,躲在紫藤花的云雾里,等待着一小时才来一趟的过客。
颂然朝它走近了几步,望向一眼看不见底的浓荫长街。不知为何,他不再怕未知了,胸口一点一点被暖意灌满,鼓足勇气,开始无声地读数。
“一、二、三、四……”
身后“叮铃”脆响,骑着永久二八的老头慢悠悠靠近了他。擦肩而过时,老头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这个站定不动的年轻人一眼,然后车头拐弯,消失在了转角处。
“十、十一、十二……”
临街裁缝铺的老板娘走出来,收走了摆在树下的竹条凳。她瞅了瞅颂然,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也念叨着回去了。
“十八、十九、二十……”
一片梧桐叶子离开枝头,从颂然眼前飘过。他握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心里越发紧张了。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怎么还不来?
周围悄然无声,树叶纹丝不动,时间定了格,连风也遗忘了游走这条街。
“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
突然间,风声大肆躁动,“呼啦”一下灌入寂静的街道,吹开了远方的树荫。借着那束投下的璀璨日光,长街末端隐约出现了一辆公交车的轮廓。
来了!
他的内心几乎在高声尖叫,表情却没有变化,全神贯注地盯准了那辆车,嘴巴因为高度紧张而微张着。
公交车迎着颂然的方向缓慢驶来,轮廓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车头方方正正,亮着一行鲜绿的数字灯。
41路。
它开得太慢了,在颂然眼中,它慢得就像蜗牛爬,四只轮子仿佛陷入了沼泽,全给泥淖拖住了,许久才慢吞吞地挪过一半距离。颂然实在等不及了,主动拔腿狂奔过去,急刹在一路之隔的人行横道前。
伴随着报站广播,41路终于停靠在了小车站边。
颂然死死盯着车门,一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贺先生,你在里面吗?你会跨越漫长的时间和距离,从这扇门里走出来吗?
车门打开了,下车的乘客只有一位,公交车很快便开走了。
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黑衬衣,烟灰色领带,前襟一枚银质夹针反射着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