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像之前的每一天那样按部就班地合拢了,钢墙锃亮,严丝合缝,头顶是两排磨砂照明灯。随着楼层数字不断变换,电梯内的气氛愈渐压抑,颂然背靠墙面,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没关系。
他安慰自己。
今天遇不到又怎样呢?他还有明天,还有后天,还有大后天……只要生活在这里,保持耐心,将来的某一天,他总能再遇见那个男人。
-
颂然是个相当乐观的人,作为一名幼儿绘本插画师,他的生活充满了纯真的童话,时间久了,他也保持着一种大男孩的心态。孩子们相信圣诞老人、月兔和桂树,而他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算徒劳无获的等待已经持续了四十多天,他依然相信缘分是存在的。
什么是缘分呢?
缘分就是,正好在某个枯燥的下午,从不拖欠房租的颂然接到了房东大爷的电话,说自家买卖出了点问题,为了周转资金,得把房子收回去挂牌出售了,烦请他趁早换个落脚的住处。
又正好在接到电话前,颂然刚交完稿子,心情轻松,难得有了想撒娇的冲动,就在挂掉电话以后支着下巴、嘟着嘴,小声抱怨了一句。
又正好在他开口的同时,边上搜索打折裙子的季阿姨读到了网购页面最后一行,按下了翻页键。屏幕落入空白,给了耳朵一秒钟空闲,恰好捕捉到了颂然的那句抱怨。
也正好是在一小时前,季阿姨的拎包里多了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能打开碧水湾居五栋8012A的大门。
-
季阿姨有一个几十年的老闺蜜,姓刘。去年这位老闺蜜和丈夫在碧水湾居购置了一套新居,刚置办完装修和家具,住了还没几天,远在澳大利亚的女儿打来一通急电,说是早产生了个外孙女。夫妇俩匆匆买了机票飞往墨尔本,走得急,没空给家里的布偶猫找寄养,又得大半年才回来,于是便委托季阿姨帮忙找个干净又爱猫的年轻人租出去,就当雇人为他俩照看猫咪了。
重点是,租金只收两千一月。
这对老夫妇是复旦的退休教授,教了三十年书,对校园感情深厚,特意把房子买在了地铁10号线的步行范围内。加上临近使馆区,治安优良,环境高档,碧水湾居的正常租金大概每月八千,是颂然承受能力的四倍。
对,整整四倍。
在金钱横流的魔都,以颂然那份微薄的收入,就只租得起八十年代建造的、被煤饼炉熏黑了的三十平米老房子。
颂然现在租的一居室是上世纪产物,漏水漏风,采光极差。当年规划的时候没怎么走心,转角处两户紧挨着,防盗门经常卡成难进难出的僵持局面。隔壁吵架一摔门,门板“哐哐”直往颂然这边撞。
颂然创作的时候全神贯注,很容易受惊。门一撞,手一抖,辛辛苦苦画的作品就给毁了。偶尔几次运气好,修修补补还能救回来,大部分时候只能重画。
楼上的熊孩子也不安分。
有一回,颂然刚打完底色,熊孩子在顶上蹦跶两脚,震散了天花板的白漆,混着灰尘扑簌簌往下落,覆盖在浅淡未干的新鲜水彩上,吹也吹不掉。他看着建筑工地似的画布,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办法,只好揉揉头发,郁闷地坐在床板上发呆。
说实话,颂然挺想告别贫民窟的,但当天上真的掉下来一套两百平米、黄金地段、月租两千的好住处,他却发现自己占不动这个便宜了。
-
季阿姨古道热肠,五点刚过就抓起拎包,赶牛一样押着颂然去看房。
颂然背着画具,穿着一件随手涂鸦的萌猫套头衫站在小区门口,观望一辆辆顶着罕见车标的私家车经过身旁,然后惊奇地发现,在长达十分钟的时间里,除了他们,居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