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推了他一把。

“世子,您还愣着干嘛?见人,人要紧。”

谢濯光忍住心口处的拗痛,步子越近,他的心,越痛。

待见到虞明窈陷入沉睡、无声无息的脸时,他再度忍不住心口处的痛,咳出一口血来。

程青立在原地,没有走近。要他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窈娘,醒醒,你醒醒。”

谢濯光紧紧握住虞明窈的手,泣不成声。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妻,在他的忽视中,连手腕都瘦成这般,镯子戴上去空荡荡的,全是空当。

他明明说,要好好护着她,不让她受伤害,可两世以来,伤害他最爱的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谢濯光简直想抽打自己一顿。

昏昏沉沉中,虞明窈听到耳边若有若无的泣涕,她使尽全身力气,才将眼皮睁起。

看到谢濯光一脸风尘、落魄,衣襟上还沾着血,这么狼狈出现在她面前,她甚至还有心思,举起枯瘦的手,去拭谢濯光的眼泪。

“哭什么呢?”

她的声音很柔,柔得谢濯光心口处,更加痛了,像是浑身上下化成千万块碎片,被撕扯那般痛。

“你恨我吧,窈娘,”谢濯光从袖中抽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塞到虞明窈手里,“杀了我,我这条命都赔给你。”

可虞明窈眸里,没有爱,也没有恨。

仿佛她浑身的人气,那股子想要活着的欲望,全随着心气的消散,消弭了。

留下的,只有一具空荡荡的骨架。

她别过头去,不再看谢濯光。

“我不恨你,也不怨你。只希望我们……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谢濯光又开始咯了,方还强忍着的泪,随着心口处越破越大的洞,流得更加厉害了。

虞明窈不想见他,他拍了拍虞明窈的手,忍住心中的悲痛,退出房去。

程青跟在他身后,见他面目由悲痛,几乎在瞬间,就变得冷酷、一点人味也无。

他唤来哑婆,还有专门负责看守宅子的死士。

“我好好一个人交给你们,是怎么到这等地步的?”

他锐利的眼神,射向她们。

两哑婆,同看管她们的死士对视了下,随即手比划了一会。经死士复述,谢濯光才知:

原来,她就在他面前,用膳会多吃几口。她那样贪玩爱吃的一个人,在他没瞧见的地方,竟几乎滴水未进。

再美味的膳食,都不见她开颜,品尝几口。兼之她又郁结于心,时常愁眉不展,渐渐的,就到了这地步。

听完两哑婆的讲述,谢濯光的面色,依旧冷得厉害。

“就不知请个大夫、或叫人递个消息给我?”

他看向这几人,眼里满是杀气。

哑婆又比划了下,死士面露为难。

“她不让,夫人说,我们若是让您知道了一点,她立即死给我们看。”

“夫人眼里的死志,不似开玩笑,她们不敢赌。”

这句话,直到程青拿牌子,欲去请太医后,还在谢濯光脑子里回荡。

程青拿着牌子,欲言又止。谢濯光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一旦请了御医,消息必会走漏。若又吵闹起来,大喜大悲之下,虞明窈又这副情况,难保不会让她的身子,更加恶化。

谢濯光想了一想:“你先帮我问下太医,看他是来好,还是暂缓两日来好,将情况都说清楚,她受不得惊了。”

说这话时,虞明窈那副如同褪色画卷一般的容颜,在他眼前浮现。

他叫所有人都退下,独自一人,慢慢走回他和她的喜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