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虞明窈,脑子里全是往事。刚成婚不久,那时她同谢濯光蜜里调油,谢濯光有公务在身,离府半旬,回来时一脸忐忑拿着这只钗,递到她面前。

她第一次看到他那张如青竹般俊秀的脸,面上浮出她能看到的羞意。

她欢喜极了,将他拉入帐里,一头青丝散落肩头。她央着他给她插上,以为自此两人能夫妻恩爱,白头不移。

纤白如玉的手,缓缓抚过这种钗。钗的每一处纹路,熟悉得不能再熟。那两年对着身侧冷衾,她就是靠这支钗撑过来的。

“烦掌柜的收起,这物什太过名贵,小女子福薄,恐无缘消受。”

“这……”

管事男子面露迟疑,望了望她身后的谢濯光、裴尚,见他俩都没有搭话,这才将想继续推销的话语咽下。

啧,搞了大半天,合着还是群穷鬼。

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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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谢濯光和裴尚漫步在青石板路上,两人一人靠着道路外侧,另一人紧挨着。身后,是各自的贴身小厮。

自打从云楼出来后,裴尚罕见陷入沉默,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人,就跟被扒了筋似的,有气无力,脸也皱成一团。

他默不吭声磨叽迈步,谢濯光余光瞥着他情绪外露的脸,不知道为何,心中忽地掠过一丝不悦。

不就是一个长相艳俗的女郎,脾性还不好,瞧着也不安分,有必要这么放在心里吗?

先前裴尚火烧云似的耳根,在他脑海中闪过。

谢濯光强行将这股突如其来的不虞、别扭,压下去,告知自己,他的不悦,是因为不想挚友误入歧途。

不是别的。

两息过后,如同玉石般清冷的嗓音响起。

“天色尚早,要不裴兄我们再去会书局?昨日夫子刚布置了几幅大字,去瞧瞧有没有新的字帖?”

裴尚不知向来不同他谈课业的挚友,怎么一下谈起这个了。他嘟囔道:“不去,烦着呢!”

“哦?”谢濯光慢悠悠挑眉,“那去妙音阁听听琴音?”

啧!

裴尚一下心中的躁意全涌上来了,他不由地眉头直竖:“谢濯光你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最不喜玩物丧志那一套吗?今儿怎么了?”

“挚友心烦,六郎亦不能安心袖手在旁。”

“好了好了,别掉书袋了,我脑瓜子嗡嗡的。”

谢濯光到这,才终于说出他的真实意图。

“六郎先恭喜弟得偿所愿,先前她凑到你耳根子处,想必已经挑明了。”

“挑明什么,你可别瞎说!”

裴尚急得跳脚,“不过就是让我离她远点罢了,说的谁稀罕她似的。”

“噢。”谢濯光面上淡然,又成了往日的沉静、疏淡。

“不行,我现在有点事。”

没走两步,裴尚忽地抬眼对谢濯光解释道,“谢兄你先回,明日我们学堂见。”

说完,步子就匆匆的,转头就越迈越宽,就跟有火烧火燎、十万火急的事一样。

谢濯光立在原地,凝视他离去的身影,双眸蓦地一凛。

“世子,我们回府吗?”

见他久伫在那,一直在他身后毫无存在感的程青开口道。

谢濯光闻言,将目光收回来,“不急。”

主仆两人,慢慢踱步在这青石路上。

周围人声鼎沸,迎面来的,擦身而过的,全是一张张人脸。

可谢濯光脑子里,时不时浮现那张容色艳丽的脸。这人脸上偶尔流露出的凄婉哀凉,莫不是又是一种勾人的招数?

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