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弈张张嘴,好像要打招呼的样子。大抵是嘴巴张开了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哑巴,又闭回去,只对柏九笑了笑。温润的眼睛湿漉漉的,这么一笑颊边还旋出了个酒窝。

谢净生觉得这小世子真不像是燕王的儿子,瞧这心大的,一点也没怕。

可是柏九却出人意料的没忽略过去调头就走,而是伸了手,将辛弈蹭乱的衣襟拉正,道:“到家了。”

辛弈对家这个字眼似乎没有什么兴趣,只顺着他伸来的手,下了车。

曲老笑容慈爱道:“世子爷贵安,老奴柏曲,是大人府上的管家。”

辛弈点头,冲曲老笑。

曲老疼惜道:“大人快进屋,膳席早备妥。世子爷一路奔波辛苦,瞧着清瘦得很,如今到了大人府上,吃穿用度只管招呼老奴。”

柏九已经抬步往里走,闻言道了声:“就在这院子里给世子收拾住处,不必去旁院。”

曲老连声应了,一行人往里去。辛弈初到此处,却不四下打量,跟在柏九身边安静听话,柏九余光看得清楚,也不知怎么做想,竟缓了半步,和他并肩走。

“这是主院,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来日你若有兴致,在这里跑马都无人管。从这里侧廊穿过去是书房,往后有松林小亭。那边是曲通院子后门,中途有块方正的跑马场,赤业在那里。”末了,柏九唇角动了动,道:“府里有几匹北阳马,也在一处。”

他说的途中辛弈一直露出倾听的神情,模样很认真,柏九拍了拍他脑袋,道:“记清楚。”

辛弈点点头,颊边的酒窝一直没消失过。

用膳时辛弈吃的份量比谢净生还要多,谢净生本想打趣他几句,又想到了已经死在婆娑城的平王,想到辛弈这几年都在平王手底下,听闻还住着是马棚,恐怕没怎么好好吃饱过肚子。已经到了嘴边的调侃就咽下去,说再也不出来了。

用膳后辛弈去了给他收拾的屋子休息,谢净生看着他温顺的背影,忍不住道:“平王暴虐,看世子如今,恐怕更难权驭北阳。”

柏九指尖推着茶盖玩,唇边嘲弄,道:“谁说要他回北阳了。”

谢净生一愣,道:“大人将他接入府中……不是为了送回北阳?”

辛弈是个大礼。北阳三津只服燕王,燕王死后唯存的世子被平王拿捏在手中百般刁难虐待,不过四年,已经足够平王被北阳人记恨一辈子。辛弈是哑巴,北阳人是觉得他担不起燕王重任,但这绝不是平王能随意折辱他的理由。如今柏九官位再进也进不了什么,只有爵位加封一个二字平定王。说起来是风光无限权倾朝野,实际上却已与左|派之间剑拔弩张。没有兵马切实在手始终是个隐患,如果柏九将辛弈健健康康地送回北阳,将来如有需要,北阳三津一定回全力偿还这份人情。

柏九眸子半敛,有些慵散的态度,“我为什么要送他回北阳?北阳人可从来没有求过我这件事情。”

“那是为何?”

柏九拨了拨茶盖,道:“我乐意。”

谢净生被卡了音,也不敢追问您这是乐意啥?用不着这就是个麻烦,不早早丢开迟早烫手,没见今天圣上连他面都不愿意瞧一眼吗,大人您真是率性可爱。面上还要维持大臣风度,只能干笑着道:“那、那就留着也不碍事,我瞧世子乖巧,也可爱的紧……”他说着着就见柏九抬起头,眼中分明露出了然的情绪,忙打住自己的话音,咳了声道:“不是,卑职就是觉得世子安静,安静。”

却见柏九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难说。”

难说?

一个小哑巴还能不安静?

入夜丑时。

柏九还在案前,忽听曲老在门外轻声唤了声大人,他丢了笔,披上外衫打开门。见灯笼火光间曲老凝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