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如今有了年纪,每一天就?忽然短了。像是被商人忽悠着买了缺斤少两的蜡烛,混乱燃着,在烟气里把时间浑浑噩噩的烧成灰,一瞬即过。昨天的事,大前天的事,以至于一个月前的事都有些不清楚,只是混沌着。前一刻还?在冰天雪地的草原,现在却被公主带到了这春和景明的归化城田庄。

日子长还?是短,反正也没什么关系,这辈子似乎也就?这样了。不会变得?更好,也很难变得?再坏。

他每日点卯上班,把公主交代下来的事办完,其余时间就?与酒为伴。侍卫佟守禄不当值时,就?把他叫来,边喝酒边诉苦,感叹自己时运不济。

“当年我是多么风光、多么前途无?量。才十七岁,就?在内务府考试里考中了头名?。只可惜造化弄人啊,稀里糊涂站错了队,得?罪了人,坐了十来年冷板凳,又被发?配到这边疆来。”

这番话其实来来回?回?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他心?里总装着一个缸,似乎有永远都倾诉不尽的苦水。

最后一丝暮色消散,他坐在马扎上,在黑夜里发?着

春鈤

呆,心?里又想到当年。当年排在他后头的那?些人,现今也有几个在内务部或者六部任要职。想想就?令人心?痛。

“长史在喝什么酒呢?要不也给我尝尝?”

这熟悉的女声让穆森从“当年”里清醒过来,立刻起身起安,向公主回?禀:“公主前个吩咐的田庄行事条例,臣已经快弄好了,明日就?可给您。”

公主点点头不置可否,反而在小马扎上坐下来,学?着他的样子眺望远处的田野。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长史在看京城的方向吗?”

穆森垂手道:“公主见笑?了。”

公主顺手摘了一朵小紫花,也许是那?边田地的苜蓿种子被风吹过来,这里也零星的长了一点。

她在夜色中端详着紫花,忽然道:“说来也许你不信,可是这样痛苦我确实也是尝过的。”

穆森一时拿不准她是何意。

公主轻笑?了一笑?:“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确实是很令人绝望的事。”

她偏过头来看他:“可是再怎么绝望痛苦,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注定,也无?法更改。你是个聪明人,又熟读诗书。可曾记得?李太白于宣州谢朓楼所赋之诗。”

穆森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他那?疲倦的脸上有些嘲讽的笑?意,借着夜色看不真切:“道理自然这个道理。可是知易行难。”

“确实,但是如今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公主道,“或许做一点点小事,会让你好受些。”

“你既然自诩有为国?为民之愿,那?么此刻在此地,这些小小的农事,亦是最基础的砖石。脚踏实地做些实事,兴许能让你好受些。”公主继续道,“也许你可以不把自己当成公主府里的长史,假装自己是一个村长或者县令。能做的事都是一样的。是好是坏,你只有自己做了才明白。”

她笑?了一下:“或许当你真的去做这些事,你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就?更谈不上什么怀才不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