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时和修会一直待在京城等姜榆与林旗成亲,之后没多久时大人就会被调回京城,他一定不会再去临安城的,两人之后不会再有什么关联了,哪知道他突然要同路回临安城去。
方才孟氏说第一回见时和修时他才十六岁,孟氏不知道,其实周明夜第一次见他时,他年岁还要再小些。
那时周明夜满身狼狈,被一个少年从那污浊之地带走,少年心思纯净,以为她是被掳去的无辜女子,把衣裳分给她,救她出去,送她去成衣铺收拾干净还她体面。
周明夜惊骇之下六神无主,换了身男子装束后,从侧门无声无息地溜走了,连那身衣裳的银子都没留下。
她愿意提及过去几年时和修对她的援助,愿意直面姜榆的恩情,但是再往前那些阴暗的事情,是一点不愿意回忆的,她想与过去割断,但是不知道时和修还记得多少。
车厢外传来飒飒风声,车帘在这一瞬间掀起了一个边角,周明夜下意识抬目看去,正好看见时和修投来的目光,他眼神闪烁了下,随后对着周明夜露了个笑。
他这个年岁,笑起来时有着青年的稳重与少年的洒脱,就像秋日野外的风,张扬肆意,看得人都跟着轻快了起来。
帘子很快落下,将两人视线隔绝。
周明夜依着车壁犹豫了会儿,决定把话与他说清楚,她倾身朝着孟氏那边的小窗喊了一声:“和修。”
“哎。”答话的声音却是响在她这一侧。
周明夜有瞬间的怔忪,掀帘一看,时和修已经不知何时悄悄挪到她这边了。
“哈哈,你也知道的,我就是好动。”时和修主动解释了一句,然后立刻把话抛给周明夜,“有什么事吗?”
周明夜一手掀着车帘,微微向外探身,道:“我似乎从未与你道过谢,也未与你致过歉,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好几年前你曾经帮过一个……”
“那我可能真的不记得了。”时和修打断她,爽快一笑道,“我十四五岁那会儿最是贪玩,总想着铲奸除恶,揍过街头混混,得罪过京中纨绔,帮过的人太多了,着实记不清了。”
“是在……”
时和修再次截断她的话,朗声道:“要不还是别提了吧,回头传到我爹娘耳朵里,他们怕是要打断我的腿。”
他跨在马背上偏头看着周明夜,野地里的风吹得他后脑高高束起的头发扑到了面颊上,却吹不皱他眼中的澄澈。
周明夜举棋不定时,马车继续往前。
路边高大的灌木丛中长着茂盛的狗尾巴草,时和修顺手薅了一支在手中甩了甩,道:“我与姜榆的启蒙先生都是我三叔公,他总说过去的事情就好比指缝里穿过的流水,不管你悔恨还是遗憾,它都已经流过去了,汇入江河湖海,成为那不起眼的一部分。人生在世,若只记得无用的、过去的悲喜,那也未免太无趣了。”
周明夜敛目沉思了会儿,道:“这倒是,我从未见过音音因为过去的事情苦恼懊悔。”
时和修轻嗤一声,“从来都是她耍别人玩,她有什么可懊悔的。”
周明夜眉眼一弯笑了起来,不再纠结过去那些事情,顺着他的话问:“你三叔公一定读过许多书吧?”
“还成,当过几年夫子。”说到这里,时和修忽然感慨了一句,“我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夫子,三叔公、二表舅、大伯、五婶娘,全都是教书的,我与姜榆小时候那日子过的可真是苦。”
“你五婶娘也能做夫子?”周明夜惊讶。
时和修道:“当然能,总有人家愿意女子读书,而且教小孩子读书并不需要多大学问,”
周明夜迟疑,“你族中长辈能应允吗?”
“有的不能,不过五叔和三叔公都答应了,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