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的心里又苦又涩,五味杂陈,听到最后这句话,竟然咀嚼出一丝异样的甜味。
他第一次有了婚事将近的真实感,呆呆地望着江宝嫦,耳根也跟着热起来。
江宝嫦佯装羞涩,关紧角门,回到房中。
她把陆恒所赠的金梳收进妆奁里,点燃一支檀香,在幽冷绵长的香气中,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眼神变得淡漠。
她给过他机会,可他不肯交底。
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时光倏忽即逝。
过了腊八节,昌平侯府和崔府便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办婚事。
尚氏是汴京数一数二的“贤良人儿”,为了彰显自己的美名,也为了给亲生儿子的婚事做铺垫,不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她命泥瓦匠把陆恒所住的院子重新粉刷了一遍,每个房间都烧上金瑞炭,摆满簇新的桌椅和名贵的摆件,又趁着贵妇人们上门做客的时机,亲自给新房整帐熏香。
两个通房丫头本就是尚氏安插过来的眼线,这些日子饱受冷落,早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在旁边服侍的时候,少不了说一些大少爷“任性妄为”、“疏于请安”的话,引得那些贵妇人连声为尚氏叫屈。
她们哪里知道,尚氏早就命人将桌椅和摆件登记在册,打算办完婚事就尽数收回。
若是江宝嫦受不住前后的巨大落差,和陆恒吵闹起来,对尚氏而言,无异于意外之喜。
相比起来,崔府的所作所为倒是厚道得多了。
何氏送崔妙颜进宫的时候,已经掏空了家底,可江宝嫦于崔家有恩,又是崔乐山的亲外甥女,马虎不得。她横下心,变卖了许多金银珠宝,凑出五千两银子,给江宝嫦添妆。
孟夫人和孟筠没多少体己钱,便带着绣娘们连熬了许多个日夜,用金丝银线和各色宝石,为江宝嫦赶制出一套精美绝伦的嫁衣。
崔妙颜在宫里十分得宠,手里也渐渐宽裕起来,赏赐给江宝嫦的奇珍异宝,和端阳公主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该文取自:六吧5零5七九六九
腊月廿二这日,江宝嫦的院子里张灯结彩,丫鬟和仆妇换上粉色的衣裳,小厮与护院也都扎了根大红色的腰带,众人往来穿梭,脸上带着喜气,动作却和以往一样整肃。
何氏早早地来到江宝嫦的卧房里,亲自给她绞脸。
细软的绒毛一一除净,江宝嫦的脸儿光洁得如同剥了壳的鸡蛋,再涂上细腻的香粉,淡扫娥眉,点染胭脂,立时艳光四射,美得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何氏再怎么自私自利,和江宝嫦朝夕相处了一年之久,也有几分真情。
她一想到这么小的人儿就要嫁入高门大户,伺候公婆,为人妻子,就想到在宫里的女儿,进而又想到自己刚嫁给崔乐山的时候,眼睛红了一圈,道:“宝嫦,昌平侯府不比家里,你到了那边,一定要谨言慎行,若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很快想起,江宝嫦本就是再谨慎不过的性子,况且,就算她在那边受了委屈,崔乐山人微言轻,也很难帮她讨回公道,讪讪地笑了笑:“舅母年纪大了,人也变得唠叨起来了,你可别恼。”
“舅母这么疼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江宝嫦勉强扯出个笑容,眼圈跟着红了起来,“舅母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受委屈的。”
她用帕子吸干眼角的泪水,和孟夫人、孟筠一一道别,眼看吉时将至,在尚夫人的催促中蒙上盖头,伏在崔行策的背上,由他背到门外。
崔行策虽然比江宝嫦小两岁,个头却长得高挑,近来又抽出一大节,有了几分顶门立户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背着江宝嫦,走得十分缓慢,在迈过最后一道门槛的时候,忽然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