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是这副模样更顺眼些。”江宝嫦探向魏怀安的脉搏,明白剧毒已经侵入心脉,他又流了那么多血,死期将至,神鬼难救,总算放松了些,“殿下有什么遗言吗?”

魏怀安微昂着头,即便什么都看不清,依旧不肯失去最后的尊严。

他傲然道:“我说了,你就会满足我吗?我想要你给我陪葬,想跟你在阴曹地府再续前缘,你会答应吗?”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三殿下死到临头,怎么犯起糊涂来了?”

陆恒带着一身湿冷的雨水走进殿内,一手紧握着剑柄,另一手捏着一把暗器,戒备地留意着魏怀安的动作:“宝嫦是我的皇后,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我的娘子。至于你?哼,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十有八九堕入畜生道,当鸡当鸭当猪当狗,唯独当不了人,还在这里做什么春秋大梦?”

魏怀安并不理会陆恒,循着淡淡的香气,将失去血色的面孔转向江宝嫦。

他轻声问道:“咱们朝夕相处的那么多日日夜夜,都是在做戏吗?我那么在意你,那么信任你,跟你私定终身,无话不谈,你对我……就没有动过一点真情吗?”

“殿下说笑了。”江宝嫦垂下眼皮,嘲讽似的勾起唇角,“殿下哪里会真的喜欢我呢?在你的眼里,我不过是一枚好用的棋子、一只听话的提线木偶、一个用来解闷的玩物罢了,你从未正视过我,从未真正地信任过我,对我毫无尊重,只有提防。”

“而我最讨厌被人威胁,被人控制。”

魏怀安不解道:“那他呢?他跟我不一样吗?一个皇后的虚名,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你哄住了吗?”

“他跟你怎么会一样?”江宝嫦转头看了陆恒一眼,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忍不住笑出声,“殿下不懂我们之间的情分,更不了解子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之间的误会再深,他再生气,再恼怒,也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一个是伪君子,一个是真性情,一个自私自利,一个心怀天下,哪有半点儿可比性?

魏怀安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迷茫。

他以为他和江宝嫦是同类。

他们明明那么相像一样的擅于伪装,一样的野心勃勃,一样的算尽机关……

可他好像错了。

错得彻底。

“江宝嫦……”生命从魏怀安的身体里迅速流逝,他好像返璞归真,又变成那个在嘉福寺苦修的僧人,孱弱、苍白、悲悯、出尘。

“江宝嫦……”他反复呼唤她的名字,语调轻柔而悲伤,“如果你带着那五十箱青砖来到汴京的时候,上钩的是我,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知道的远比她以为的要多

嘉福寺初遇并非偶然,她想钓的是他,却被陆恒咬了钩。

那之后,她常常到寺里听他讲经,布施了不少香火钱,还借着崔行舟中邪的机会,请他上门做法事,桩桩件件,他都看在眼里。

可他不敢轻信她,不敢冒着多年心血付诸东流的风险,和一个微不足道的商贾之女暗通款曲,私定终身。

闻言,陆恒的脸色蓦然阴沉下来,几乎控制不住磅礴的杀意。

然而,江宝嫦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很庆幸上钩的不是你。”她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像遥远的天上传来的梵音,“你也该庆幸,不然的话,我早就识破了你的真面目,你压根活不到现在。”

“还有,你故意提起当年的事,是打算最后咬我一口,在陆恒心里种一根刺吗?”她翻转手腕,锋利的刀刃横上魏怀安的脖颈,轻轻一割,鲜血便迸溅到脸上,“殿下,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啊。”

魏怀安绝望地睁大双目,努力看清江宝嫦的模样,喉咙发出“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