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爷在屋里呢?”张姑姑说。“老太太请您过去说话。”
榆哥只得松开了手,他满是疑虑地看了善桐一眼,没等张姑姑进屋,便已经掀帘子出了屋子。善桐静静坐在炕边,又哭了半晌,这才渐渐收泪,她心中百般疲倦难受,无数思绪如惊涛骇浪一般,理智到了这时候,不过是浪尖上的一叶轻舟,一时间她又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应该顺从母亲的安排行事,可下一瞬她又咬牙切齿,发誓这回决不让母亲如愿……迷迷糊糊之间,竟又靠在炕桌前短暂地睡了一会儿,却也不过是一会,便猛地又醒了过来,却是心若擂鼓,喘息不定。
屋内早已经是灯火暗淡她不知睡了多久,灯花爆了又爆,如今灯头上的一点星火,已经照不亮整间屋子了。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似乎都还没有回屋,就连榆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茫然四顾,过了好一会,才从怀中掏出了含沁几年前送她的怀表,就着灯火看了看时间,这才发觉自己不过睡去了短短一刻。
门口又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善桐仿佛惊弓之鸟,一下抬起头来,略带戒备、略带试探地望向了屋门,她甚至还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和母亲彻底摊牌的准备,但当她望见榆哥的身影时,那已经垒好的堤防,似乎又再完全崩溃。忽然间她不敢看向哥哥,忽然间她又有了流泪的冲动,忽然间她开始担心:和母亲决裂,是她下过决心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她对母亲最彻骨的报复,可是她……她没有想过她会不会因此失去榆哥。
她的担心毕竟没有成真,榆哥迈着沉重的脚步,挨着她在炕边坐了下来。昏暗的灯火没能映出他的表情,只是在他的衣饰间胡乱跳动,善桐紧咬着下唇,她听见榆哥低声而粗嘎地说。
“是……是哥哥对不起你……”
她再也忍不住了,一下便扑进了榆哥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就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娃娃,想要抗争着什么,却不知道该向谁告状、向谁抗争,她模模糊糊地反驳着榆哥的说话,而榆哥呢,他长长地叹息着,满是绝望满是灰心地低低呢喃着。
“是哥哥没有用,是哥哥对不起你……”
156、一锤
老太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朝着炕边摆的一张圈椅点了点头,她疲惫地道,“起来说话吧,没事别老跪了,多大的人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话都没听说过?”
二老爷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母亲的脸色,见老太太面上怒火渐渐退去,剩下的无非是一片深深的疲惫,他这才乍着胆子坐到了母亲身边,讪讪地道,“论理,这话儿子也说不出口,但母亲千万要小心身子,别往心里去……要是气出病来,儿子越发没有面目做人了……”
“我倒是不想往心里去来着,可除了我,谁能操得起这份心呢?难道你还指望着你大嫂来管你的家事?”老太太又有些动怒了,她抬高了嗓门,望着立刻又垂下头去的二老爷,在心中叹了口气,低沉地道。“说来说去,你也别只怪你媳妇了,一切全是因为你不好!要是你能管住自己,甚至管不住也好,能管住庶出的子嗣,现在你们家里能闹成这个样子?你看老大家,老大官是没你大,家私是没你厚。可兄弟熙和向上,就是读不出功名,也不至于和你这一家子一样,乱糟糟的成了什么样子!做闺女的被逼得没有办法,要到我跟前来揭亲妈的短……”
她长出了一口气,又警告二老爷,“不许私底下对三妞发火!这孩子从小到大,够不容易的了。你们二房这六个孙辈,也就是她能孝顺我些,看见她我心里还能安乐一点。看见别的孙子孙女,我就是一阵糟心……亏你也就能让王氏这么瞎做主,换亲的事都整得出来。拿三妞一辈子换个牛琦玉,你亏心不亏心?”
二老爷垂下头去,他到底还是忍不住,轻声为自己分辨。“娘,卫家虽不算一等一的人家,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