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褚容璋悠悠问道,“你以为,父皇迟迟不肯为我封王,突然回心转意,是因为我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吗?”

德全瞪着眼:“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宋家倒台,我出力不少是不假,父皇也都看在眼里头。然我成年后更大的功劳不是没有过,为何偏偏在我将他接进府里后,父皇才又许我王位,又许我兵权呢?”褚容璋意味深长道,“这个恪王的名头,不是为着我立功,而是为着我荒唐。”

“殿下……”德全无言以对。他一面为褚容璋并未被美色冲昏头脑而高兴,一面又为他见疑君父至这等地步伤心,半晌才憋出一句:“殿下宠爱白长史原来是另有谋虑,是老奴肤浅了。”

褚容璋笑道:“这倒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还有,那些个‘徒有其表’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他心眼小,若是给他听见了闹起来,我可不一定保得住你。”

*

褚容璋在外焦头烂额,白青崖在京倒是春风得意。

沈三钱为给他出气,寻了个由头将白青骧弄进北镇抚司关了半个月才放出来,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听说接出来时满身脏臭,人都瘦脱相了。

白启元为官多年,奉行的一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揽事、少惹事,自然便能少祸事。他自诩如履薄冰,谨慎为官,不防自己的儿子竟然闹到了锦衣卫那里去,吓得他好几天没睡好觉,等白青骧放回来后,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狠狠骂了一通。

白青骧遭受连番惊吓,又被亲爹申斥,里外夹攻,回了屋便一病不起,现在还下不来床呢。

在白府门前守着的小厮能说会道,说书似的将白青骧的惨状绘声绘色道来,听得白青崖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伤好得差不多了,害自己的人倒了霉,跟沈三钱合伙做的生意也是日进斗金,事事顺心的白青崖心痒难耐,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想木兰花下邂逅的“洛神”殷小姐。

可惜这么些天过去了,他还不知道殷琅如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见不着人也罢,想给她捎个口信都不得。女子心思最是细腻,迟迟不见人,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是轻浮浪荡之人,轻许诺言却不算数罢?

想到此处,白青崖猛地翻身下床,随手拢了拢散乱的衣襟,披了条披风便急匆匆地往门外走去。

外间值夜的阿桑吓了一跳:“长史,怎么了?”

白青崖匆匆丢下一句:“我睡不着,出去走走,你不用跟上来!”

走在昏暗的穿廊上,北风跟刀子似的,吹得白青崖打了个哆嗦。他加快了步伐,朝着记忆中檀霭的值房走去。

走了两回岔路,又惊醒了两个小侍女,好容易走到了门口,白青崖气还没喘匀,脖颈上却猛地被架上了一柄冰冷的银色长剑。

“谁!”

“啊!”白青崖吓得尖叫一声,一动不敢动,“是我!把剑放下,檀霭,你要造反吗!?”

檀霭也是一惊,动作飞快地收剑入鞘,又去瞧白青崖的颈子。幸好,毫发无损。

他心中后怕,语气也不大好:“这么晚了,天又冷,你突然跑来做什么?”

白青崖睁大了眼反问:“我好心来看你,你拿剑指着我不说,还敢凶我?”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檀霭一时没接上话。上回不欢而散,他还当白青崖恼了,不肯再搭理他了。

白青崖向来是无理也要搅三分,眼下占了上风,怎么肯放松,心道今日定要缠得他帮自己查到殷琅如的来历不可。

刚要开口时,冷不丁一阵北风掠过,白青崖身上一凉,紧接着丹田处又传来一股熟悉的寒意,顷刻间穿透肺腑流至四肢百骸。

那寒流好像有生命似的在他身体里乱窜,窜到哪里,哪里的血液便像被冻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