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气很好,即使是面无表情说一些很难听的话时,也不是真的在发火。他真正生气的时候会像现在这样,不说话,眼神涣散地盯着某一处,嘴角也垂下来,看起来很像是活够了,下一秒就要从楼下跳下去。

左筝然确实有病,病得还不轻。

他分化时受到了很强烈的精神刺激,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简单来说,就是腺体没发育好,无法感知他人的信息素。按理说,感知不到别人的信息素也没什么,beta也活得很好。但作为一个alpha,体内的信息素水平过低,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身体健康。

左筝然分化后,封澍把他接回了枫城照顾。

左筝然不得不每两个月注射一次诱导剂让他的腺体保持活跃,再辅以促进腺体发育的激素,来刺激他的腺体继续发育,十年过去,虽然他已经和普通的alpha无异,但他的易感期还是无法使用抑制剂,全靠生熬。

alpha的易感期有多痛苦,李兰图再清楚不过。

不在乎自己是谁,涵养道德,礼义廉耻全部抛诸脑后,渴望掠夺,渴望占有,渴望犬齿刺穿柔软的腺体,渴望贯穿和标记,身体里像是有个填不满的洞,就连灵魂都是空的。

刚开始的几年,左筝然的脾气异常暴躁,隔离病房里任何多余的物品都会被他用来伤害自己,情况更严重些,还需要用上束缚带。

李兰图不记得是从哪一年开始,左筝然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只记得那天学校有考试,他去医院去得晚了一些。

隔离病房里没有开灯,李兰图从小窗望进去,看见左筝然正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似乎在看窗外那棵银杏树。

窗户被钢条焊死,在很小很小的格子中,银杏树叶像一只只翻飞的金色蝴蝶。很柔很亮的月光从他的发顶往下坠,那月光似有重量,坠落在他的肩上,压垮了他的脊背。

李兰图盯着那道黑色的剪影看了一会儿,开始感到难过,这间隔离病房像是监舍,可左筝然究竟犯下了什么罪行要承受这些?

李兰图敲了敲玻璃,左筝然缓缓转过头来,他笑了笑,遥遥地冲李兰图招手,又红着眼睛说:“你来啦,兰图。”

从那时起,左筝然就再也没有过情绪崩溃的时刻,他遵循医嘱,保持着心境的平和,他总在笑,但是不是真的高兴,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李兰图曾很真诚地建议左筝然寻找一位匹配度高的omega来度过易感期,他拒绝了,给出的理由是“痛苦很好,痛苦才能记得”,或许这也是他把晚香玉图案纹在手臂上的原因,他在提醒自己记得一些事还有一些一直伴随着他的,很沉重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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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筝然神色恹恹地抬起头,“好没道理啊兰图。”

李兰图其实不是很理解。

林闻璟不过是在左筝然需要一段婚姻的时候恰好出现,李兰图并不觉得他有什么特殊之处,硬要说特殊,也有,他确确实实是“左筝然初夜殊荣的获得者”。

因为这一点,左筝然会对林闻璟产生一些占有欲也很正常。

但左筝然会为了一年多以前林闻璟挨了顿打而发这样大的火,用一个alpha对所有物的占有欲来解释未免太过牵强。

“这个世界是这样的。”李兰图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