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于他而言,这里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数据与实验现象不会骗人,只要认真仔细对待,就能出不错的结果,再绞尽脑汁的演算都比人心易懂,更何况那颗心沥着的不是血,是毒。

章寻埋头看显微镜下的细胞,抱团的、分散的,即使黏在一起,每颗细胞也有明显的边界,若即若离、壁垒分明。

与他在天花板上看到的截然不同,但这不过是正常情况下的形态。

最普通正常的状态。

……

江仪拿着一张实验步骤到章寻身边,“师兄,这一步……”

问话戛然而止,她看见章寻微微倾着头,泪水不断地从他眼眶涌出,没入口罩边缘,把布料洇得濡湿一片,而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显微镜一声不吭。

良久,章寻似是注意到旁边站了人,抬眼望去,问:“怎么了?”

江仪的嘴唇嗫嚅片刻,最终指了指脸。

章寻意识到自己淌了一脸泪,抽纸巾擦了几下。他扔掉湿透的口罩,看向江仪,“你有没有烟?”

“唉,师兄,烟不是这样抽的,你这样既熏疼了眼,又浪费了烟,两头都落不着好。”

两人站在走廊尽头,江仪看章寻嘴里叼着一根烟,不过肺,只是含着,任烟头一寸寸缩短,丝丝缕缕的烟雾飘进他眼里。章寻也许被烟熏到,又流出两行泪,沉默地望着廊外的树。

江仪轻叹一声,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也沉默地抽着,心里罗列出能把她这冷脸师兄弄哭的事情,支吾道:“细胞养坏了?”

章寻轻轻摇头。

“数据没了?”

再摇头。

江仪犹疑道:“……感情问题?”

章寻这回没摇头,但也没点头,闭上眼缓和眼皮的疼痛感。

江仪晃了晃脑袋,瞬间与她师兄拉近了心的距离。她宽慰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来我们成为同门是有道理的,连伤心事都如出一辙。你以为我干嘛周日回来实验室啊?把感情上的挫折化为悲愤的力量,说不定那边碰壁,这边如意呢?不要难过了师兄,像我俩用这种方式泄愤的人,伤心几回指不定就能投出篇论文,感情的苦,谁爱碰谁碰去。”

章寻不但没被她安慰好,反而涌出更多泪,抽了抽鼻子。

江仪看他哭,鼻子也变得酸胀起来,眼睛陡然湿了,她紧着喉咙说:“唉,师兄,男人难懂,女人就不难懂吗?阿娇无缘无故和我闹分手,问具体原因也不说,就是一味地说不合适,哪儿不合适你和我说清楚啊。我们从来没有大吵过,平时约会相处都是甜甜蜜蜜的,哪哪都合拍。吃饺子都不爱蘸醋,我只吃蛋白她只吃蛋黄,睡觉都要留一盏小灯,连喜欢的五指袜都是同一个色。突然和我说不合适,突然和我分手,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第98天,连一百天纪念日都不让我好好过?”

她脸上涕泗横流,手指哆嗦着拭泪,“我承认我有时做实验回消息慢了,我们学这个不就是得天天泡实验室吗,但我尽力抽时间去认真谈了啊。我没忽略她,我除了做实验就是粘着她,吃饭睡觉逛街,我都和她一起做,究竟哪不合适,嫌我烦?”

两人低着头不断垂泪,这时走廊出现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踉踉跄跄走过来,颓唐地倚在墙上。

王浩一愁容满面,伸手问江仪要烟:“给我一根。”

这高大壮抽着抽着烟,呜咽一声,也洒出热泪,捂脸痛哭。

江仪泪眼朦胧地瞟他一眼,“你哭什么啊?”

“他大爷的,师兄都哭了,我不能哭?你们哭什么?”

江仪没好气地答:“为情所困。”

王浩一放下手掌,露出黝黑的脸,上面布满泪痕,像湿润的田埂。他哽咽道:“看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