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善言辞,但善于倾听,至少不会走神作出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

章寻承认自己是一名寡言少语的伴侣,不承认这种沉默比宣之于口的示爱少了几多真心。这没法用天平计量,不过他掂量得清,如果他并非真心,他不会选择步入婚姻,一如他选择这个专业,从中历经过多少失败和瓶颈,他毫无怨言地坚持了将近十年。

思来想去,他把这归结为汤思哲刚升职压力大,分身乏术,疲于应付木讷的自己,或倦怠了他不够讨喜的反应。

章寻想了想,给汤思哲发:[电话聊一会儿?]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页面,将要熄屏时快速点亮,就这么重复了三次,对面总算来了条消息,但不尽人意:[怎么突然想打电话?]

章寻怔怔地盯着那条信息,待手机熄屏后再次打开,发了一句“晚安”过去,随后打开笔电阅读还未看完的那篇文献。

他浏览了五分钟后开始走神,呆滞地望着上面的英文字符,思绪乱飘,不可抑制地咂摸那条回复,想不通汤思哲为什么把“打电话”说得像“出远门”一样慎重。

难懂。

十二点刚过,天黑得透不入亮光。章寻关上电脑,捏了捏鼻梁,下到一楼喝水。

阳台外冷风狂啸,吹得树枝往下折了又折,从里往外看,天气恶劣得欲将房子吹倒。

得益于阳台门结实的构造,将风雪隔绝在外,此时客厅鸦雀无声, 即使是对环境敏感的鹦鹉都依傍着暖气睡得很好。

待章寻准备回房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咔哒”一声,一个高挑的身影从房间慢慢出来。

章寻一愣,立在走廊边问:“你还没睡?”

男人并不应答,章寻留意到对方步伐缓慢,两只手臂微微抬起,像是在摸索试探去路,走得很犹豫。

章寻心下一紧,轻声道:“汤可林?”

等男人走到客厅,章寻借着餐桌边淡弱的光线看到他半闭的双眼。

他当下有些无奈,看来这位汤家的小叔睡眠状况堪忧,不仅犯上“鬼压床”,还会梦游。

章寻悄无声息跟在他身旁,发现汤可林其实对这房子并不熟悉,时常撞上一些墙角或柜面。章寻伸手替他纠正方向,汤可林朝沙发走去,一不小心踢到茶几,这都没把他痛醒。章寻额角一跳,脚趾感同身受地犯疼,稍不留神撞上汤可林横摆过来的手臂,他矮下身躲了躲,看这人环绕沙发一圈,径直往阳台走去。

鸟笼里的鹦鹉尚未被吵醒,鸟喙埋进胸前,小声地嘟嚷着。

章寻放轻动作跟上去,眼见汤可林要拉开阳台门出去,风沿着缝隙灌进来,章寻捕捉到小鸟的羽毛抖了抖。在门被完全拉开前,他挡在汤可林身前阻止他更进一步,章寻关上门后回头,却见那张脸越放越大

风声戛然而止,梦游的人消停下来,抖动的鸟羽恢复平静。万籁俱寂,唯有一颗心在狂跳,聒噪得要跳出嗓子眼。

汤可林的嘴唇轻轻贴着章寻的鼻尖,一动不动。

一人鼻息温热,一人屏住呼吸。

章寻把自己伪装成这栋别墅里的一面墙或一个柜子,或其他没有呼吸的死物,僵硬地绷直身体。

阳台门冷硬,寒凉透过衣料贴着他的身体,冷得他打了个哆嗦,但章寻不敢向前探身,仿佛那温热的柔软是熔岩,令人惊惧。

半分钟过去,他睁眼看向面前放大的脸,那双半闭的眼睛空洞无物,对所作所为一概不知。

汤可林静静地垂着头,鼻息吹得章寻睫毛颤动。

这时鸟笼里又发出小声的嘟哝,章寻竟有些心虚,缩起身瞄了一眼,原来是小鸟睡熟了在打呼。

他缓了缓神,扶着汤可林的手腕引导他往回走。路过餐桌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