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越发后悔年幼时的举动,他不该为了讨好继父,把丹穗送到老头子跟前。
思及此,陆承一时心乱,他试探着开口:“爹,我大舅兄来寻我估计是为了铺子上的事,账房做假账拿银子跑了,给我们丢下一个烂摊子。丹穗姑娘算账厉害,您看能不能让她去铺子里帮我支应些日子。”
不巧,施老爷脑疾又发作,脑壳里像是有虫啃噬头骨,疼得他五官扭曲,恨不得拿头撞墙。
“爹!你这是……快叫大夫”陆承惊愕地站起身。
“滚出去。”施老爷抽起靠枕砸过去,他大声斥骂:“老子还没死,你们一个个惦记分我的家财不算,还惦记老子的人。”
陆承可不敢担这个骂名,他还想解释,但被丹穗连推带攘地送出门。
丹穗没搭理他,她疾步穿过右手边的宝瓶门,前往护卫院喊大夫。
施老爷早年一直有偏头疼的毛病,他行商在外一直在求医,可惜没得到缓解不说,症状还一年年加重,发展到今年,每逢头疼发作都要疼晕过去。
今年开春时,天庆观来了个擅长医术的高僧,施老爷大施香火钱前去诊治,然而得来一个噩耗,高僧言他脑中有殇,是瘕瘿,寿限不足三年。
大半年过去了,施老爷的头痛症已经药石无医,大夫见丹穗来喊,他无奈地挎起药箱跟过去。
“丹穗姑娘,还没雇到合适的武师傅?”大夫问。
丹穗摇头,前日大夫提议雇个懂穴位的武师傅回来,施老爷的病吃药扎针都无用,还不如试试头痛症发作时把他打晕,免得受罪。施老爷担心平江府城的武师傅会被他的对头收买,进而暗害他,昨日安排心腹悄悄在城门附近守着,要雇外来的江湖人士。
陆承还在议事堂外,大夫进门时,他伸手拦下也要跟进去的丹穗。
丹穗退了两步,站在游廊边上问:“二爷,可还有要吩咐的?”
屋主人病了,这处他常住的小院也跟着失了颜色,廊下的美人靠旧漆斑驳,蠡窗蒙灰。穿着青衣黛裙的丹穗站在其中,如荒园颓墙上一枝开得绚烂的绿菊,却因枝蔓纤细而摇摇欲坠,惹人无端担忧会捱不过寒冬。
落在陆承眼中,他越发怜惜。
“你可愿随我回陆家?”陆承上前两步低声问,他幼时随母嫁进施家,成婚后携妻分家另过,跟施家不在一个炉灶吃饭,也就不必事事听从施老爷的。
丹穗心里一咯噔,她抬头直直盯着陆承,试图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他的目的。
“二爷,我是伺候过老爷的。”她提醒他,她担着丫鬟的名头,干的却是小妾的勾当。因没有孩子,施老爷又图方便使唤她,一直把她放在眼前当丫鬟兼账房使唤。
“我留在施园挺好的。”丹穗见他发怔,她心里止不住讽笑。她在施老爷这儿吃了大亏,疯了才会奔逃到陆承身边,他们二人虽不是亲父子,但也担着父子的名头,她跟了老子再去跟儿子?岂不是走上一条没有头的绝路。
陆承心里不高兴,他抱着善意却被低瞧,这让他黑了脸:“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精通算学,恰好我书房缺个得用的人,生意上也缺个看账的,你过去帮我的忙。”
陆承是个读书人,还未出人头地,已有惜才之心。他想着以丹穗的姿色,等老头子死后,以施家其他人的德行,她留在施家过不上清白的日子,不如随他去,她替他打理生意上的账务,他则教她诵诗作词,如幼时一样。
丹穗不相信这话,施老爷最初也是留她在身边做事,怜惜她的天分,他安排她跟施家小姐一起念书,书房里的书随她翻阅,发现她对算学有兴趣时,还安排家里的账房手把手教她,甚至偶尔还会亲自指点她,亲子一般的待遇。可惜终不是亲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