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少,一个两个都说要给这群泥腿子颜色看看。

半掩门可不在乎什么男人伟业,她只想着多卖点儿酒钱回头买点儿家用,看这一群老爷说要找人出气,她也样样都顺着说,不到下午这群粮商都被她灌得烂醉,要不是心里惦记着事早就倒了。

但这会儿一个两个个都睁着眼摇摇晃晃地指点江山,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借着酒劲顿生万丈豪情,自觉世间万般事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了。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说:“走,咱们再去劝一回,他们要是卖咱们还给五文钱一斤买,要是他们还是不识相,就别怪哪天仓库起火竹篮打水一场空!咱们赚不了,这群下三滥的东西也别想赚一个字儿!”

酒长怂人胆,几个大老爷们乐了一阵当真收拾包袱跳上马车嘱咐马夫往野牛沟走。

里头有几个胆子小的粮商看情况不对,伸手拉了两把没拉住,跳上车就自己悄悄溜了。

再值钱的东西也犯不着搭上谁的命啊!

马夫看着像是要出事,都低着脑袋不吭声,让做什么都含糊着答应,赶车也慢慢地赶,想着路上让这群老爷醒醒酒,免得真闯出祸。

等到了野牛沟太阳仍正旺着,家家户户吃了饭休息了一阵都去地里忙活,家里就剩些老弱病残和妇孺守门。

粮商懒得跟女人说话,他们要找能主事的,一来二去就摸到了罗老爹家。

罗阿城高高兴兴地坐着小驴车回了野牛沟,一路上为了显摆自己赚着了,都没在车厢里坐着,硬是跑到前边跟车夫坐在一起,时不时对路边的熟人打招呼,拐着弯儿在乡里大转了一通,确保每个人都知道他罗阿城是坐车回来的这才转身回了罗家。

罗老爹欧老娘看见儿子人都精神了,欧老娘拉着儿子问:“你哥怎么不回来呢?”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又说:“买这个做什么,浪费钱,家里要什么没有!”

罗阿城把和哥哥轮流休息的事儿一说,嘿嘿笑着把肉拎进厨房熬了锅猪油,金黄酥脆的猪油渣更是一口一个往嘴里塞。

罗老爹和欧老娘活了一辈子就没吃过几口肉,更不要说油里出的猪油渣,就是地主老爷家也不能常这么吃啊。

两个人看着饭菜简直不知道怎么吃好了,罗阿城还想撒白糖呢,听说撒了白糖的猪油渣才是最好的,可惜他们家还买不起白糖。

罗阿城舀了两碗饭往里拌了一小勺猪油,把猪肉渣盛出来撒上盐巴,催道:“爹,娘,吃吧。以后我和大哥两个人加起来一月有二两银子,家里不说天天吃肉,一年吃个几回也不是事。”

罗老爹感慨一声,低头用筷子扒饭。怕稻子卖不掉可惜了,这几天罗家吃的都是这淡绿色的绿稻,清淡的米上沾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猪肉,亮晶晶的,吃起来又香又糯。

罗老爹看着儿子有肉吃,道:“看你们兄弟能挣钱养活自己,以后我和你娘死也瞑目。”

罗阿城听着话头不对,放下筷子赶紧问:“好端端的说这个话做什么?咱家不是好好的吗?等稻子卖了钱,我和哥都往家拿银子,咱家明明是苦尽甘来怎么就说到死不死的了。”

罗老爹想着稻子,猪油饭吃得更珍惜了,道:“卖不了钱,外头人只肯给五文一斤,咱们即使能多赚,也就比往年多赚个把两银子,饿不死,可也吃不饱。”

真算起来,日子同往年比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尤其几个孩子还要成亲,穷成乞丐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罗阿城在乡里长大,对粮商的弯弯绕绕心知肚明,丰年压价荒年抬价很正常,物以稀为贵,就是他自己也会这么干,但他想不到他们竟然只给五文钱。

“叫花子也不受这委屈!”罗阿城咬牙劝道:“别说他们卖五文,就是十五文我也不干!楚奶奶几十亩地的出息在那放着,她都没慌,咱们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