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把毛道台的事说了一遍给她,道:“毛道台在乡下忍辱负重长达十年,终于混成了孝子,但何妈,你想想看他做的都是什么事?”

何妈:“给亲爹擦屎擦尿,说不定还彩衣娱亲之类,二十四孝子图上有什么他做什么呗!”

楚韵点头,又问她:“你说要是咱们身边出了个按照女训活的姑娘,你会怎么样?”

很多古人写的教人怎么做人做事的书,古代人嘴里说好好好,妙妙妙,实际根本就不信。

这就跟领导发言似的,大家闭眼听听就完了,但毛道台后来却照做了,他是读书人,难道连尽信书不如无书也不明白吗?

何妈哼了一声,道:“是我的就打死她!是别人的面上夸她,背地里笑她!”

楚韵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人怎么可能按照书上说的活呢?那也太傻了,但这话又不能说出来,因为孝顺是天道,有人行孝,民间朝廷都只有交口称赞的份儿。”

而且按照孙婆子说的话看。毛孝子成了孝子后在乡下确实仍然要遭受不少非议。

因为孝子、烈女这些本该出现在书上的人,突然跳到生活里是很诡异的。

人只能跟人相处,怎么跟纸片人相处呢?

大家越看毛孝子越“敬佩”,越“敬佩”就越觉得他是一张画了埋儿奉母、卧冰求鲤的纸。

这样的人不会有朋友,他们太“奇怪”了。

楚韵:“毛道台知道自己奇怪,也知道乡下对他的尊敬的真相是什么样的,证据就是,他离开家乡后即使常常提携村里人,但自己始终没有回去过,也没有再见过乡里人。”

这样不合群的人,只会找自己的同类成婚,直到他们合群为止。

二姐当年也是个独特的姑娘,想必两个人山水相逢,二姐发现他是自己调查过的毛孝子,毛孝子发现她的离经叛道,两个人自然一拍即合,连杀人也不过是一件小事。

因为对两个不合群的人来说,遇见同伴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然李佑纯也不会为了她和小荷什么事都肯干了。

楚韵想到这里就猜,骗郎氏的就是二姐,这姑娘压根就没有被绑架,她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非要从杜家弄走一笔钱而已。

但她又不是贪图富贵的姑娘,要不然早就听家里的安排嫁给贵人做奶奶去了,她会拿走的只会是她认为自己该有的、家里却不能给她的东西。

楚韵脑子里闪过放书的那顶花轿,问何妈:“二姐回来后,家里给她备了嫁妆不曾?”

何妈瞪着眼珠子道:“她跑了那么多年,给她备的嫁妆都分给底下的姐姐妹妹了,哪里还有?再说她自己带了三十万贯钱,也用不上杜家这跟汗毛。”

楚韵笑了道:“那就是没有送了。”

以二姐的性子,欠她的东西,她一定是要讨回去的。

苏州铺子里,二姐坐在小间打着算盘,脑子里也想着杜家的事。

当年她虽然跑得利索,可也知道没嫁妆的姑娘日子不好过,她在头一个丈夫身上搞到了钱,但这可是她凭真本事自己搞的,跟家里给她压箱完全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