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国之大事。

狼毫落在青瓷笔洗里,溅起两滴墨珠,程天云看着她欣慰笑了:“阿阳,你长大了。”

...

信中提及需速归的大事,原是三哥程忠叔的婚事。

喜烛在鎏金烛台上噼啪炸开火星,程忠叔攥着半幅红盖头立在拔步床前,指腹反复摩挲着盖头边缘像握着火炭般不自在。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后腰撞上酸枝木圆凳,凳上搁着的枣栗子滚落在青砖上骨碌碌滚到喜帐边,盖头下传来细不可闻的抽气声。

“抱抱歉!”

程忠叔慌忙弯腰去捡却碰歪了腰间的玉佩,那是今早好友塞给他的辟邪物,刻着歪歪扭扭的早生贵子硌得他肋骨生疼。

“那那那个...”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点兵时能震碎敌营的嗓音像浸了水的鼓:“我我把盖头...给你盖上?”

啊!

不对!!

她本来就盖着盖头!!!

大步上前时膝头撞上雕花床柱疼得他龇牙,忙不迭去扶摇晃的帐钩,红纱帐歪斜间露出半张芙蓉面。

“对不住!”

程忠叔慌忙搓着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这双手曾在战场上斩过叛军首级,眼下连半幅红绸都抓不稳。

哎!

案上合卺酒还腾着热气,想起方才被众人灌酒时夸下的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大话,此刻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不碰你,我知晓你...你心中不愿。待风头过了,我自会写封和离书,绝不耽搁你...”

他退后半步撞在摆满蜜饯的食盒上,花生糖撒了满地。

“容音,是我的小字。”

烛影摇曳中,她月白中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纤细的锁骨,像雪地里折了枝的寒梅。

“新诗怜后逸,清论忆容音,容音二字很配你。”

阮清竹解开盖头的一角,剪水双瞳怯怯看向他:“你知道?”

“诚然,阿娘常言,大哥肖似阿爹年少之时,二哥仿若如今的阿爹,四弟好读书恰似阿娘,小妹机敏聪慧亦是随了阿娘,独我仅得武将二字神韵,但你莫要担忧,我自幼也受过名师点化,文墨之事并非一窍不通。”

随后,他又憨憨笑着:“当然啦,自然比不上你读的书多。”

她们阮家是书香门第配他这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莽夫,确实是委屈她了。

程忠叔弯腰捡起地上的花生,抖了抖递给她:“你要是怕,我...我去外间睡?”

“程忠叔你莫不是怕新娘子喽!”

程忠叔的耳尖霎时通红,像被人打了一鞭子。

“别别管他们,你安心入睡,我会去教训他们的。”

阮清竹的睫毛颤了颤,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攥紧的拳头:“不用...我愿意的。”

“......”

程忠叔浑身僵硬,那触感像羽毛扫过兵器刃口,明明极轻,反倒让他握惯长枪的手不知如何摆放。

她的手那样小,那样凉。

喜烛又爆了声火星,将两人投在帐上的影子拉得老长,脑子里突然响起那些人都荤话。

他们调侃那些成亲的新兵说夫妻间要像铠甲与衬袍一般紧紧贴偎。

“那...那我吹灯?”

他挠了挠头,见她轻轻颔首,便抬手打翻烛台。

“容音...”

这雕花拔步床可比行军帐温暖许多。

...

一夜缱绻,晨曦悄然爬上雕花窗棂之时,程忠叔才刚陷入浅眠,朦胧间,忽觉身侧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