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新啊?”翠翠嘬烟斗,嗓子很亮,扭头眼睛一瞪,一个明媚的亮相:“保证观众眼前一亮!”
“新……那可太新啦。”白孃孃苦笑着摇头,瞧了眼高采萍。高采萍吃了瓤橘子,笑着往手心里吐核。
先生问了:“那怎么个再续前缘法呢?”
翠翠兴致勃勃地讲解:“学堂里上课,放学后丝春,哎呀……”她一掩嘴,笑个不停,说不下去了,大家都笑了。高采萍把橘核归进了茶碟里。翠翠又说:“这就叫贴近生活啊,以前穿皂袍看皂袍,现在穿洋服,穿旗袍了,那自然也要有穿洋服,穿旗袍的戏给人看嘛。”
大家还是笑,没人接话,先生拍了拍高采萍的手,高采萍含笑看他,朝他面前递了递橘子。先生摇头,轻声问她:“甜吧?”
高采萍点了点头。
这时,白嬢嬢叹了一声,一打拍子,忽而唱了起来:“春呵……”
窗外马路上咚咚得响,像是有人推着木桶在行街。
“春呵……”白孃孃端端正正地坐着,乌发半颓,玉颈稍斜,两截胳膊搭在圆滚滚的小腹上,一声幽叹长长婉转,掐也掐不断。
没人讲话了,厨房里传来嗡嗡的轻响,良姐探出头来看了看客厅,赶紧关上了厨房的门,任何细微的声响都停下了。
白孃孃继续唱:“得和你两留连,春去如何遣?”
赵福全轻敲扇柄打着拍点,翠翠听得眯起了眼缝,往后仰去,有些陶醉了。
“咳,恁般天气,好困人也……”
翠翠扯了扯高采萍的衣袖,和她讲悄悄话:“嬢嬢给我们发暗号呢,她是困了,要回去困觉了,先生在,不好意思明说。”
高采萍板正地瞅了她一眼,翠翠吐吐舌尖,两人小动作里纠缠了阵,翠翠忽然应了声,白嬢嬢一愣,翠翠笑着道:“你不是要找春香吗?我先应你一声,让你知道春香在这儿呢。”
白嬢嬢挥挥手,甩了个钝钝的眼刀给她,喝茶。那边厢,赵福全就说了:“也不早了,不打扰先生和太太了。”
翠翠又冲高采萍挤眉弄眼,高采萍被她逗得乐不可支,往她嘴里塞了两瓤橘子。良姐急着跑出来,也不说话,就站在餐桌边一个劲在围裙上擦手。高采萍便请大家去餐桌坐,说:“良姐弄了些夜点心,吃点再走吧。”
先生也挽留,众人便去了餐桌边一一坐下。先生挑了张唱片,音乐一响,高采萍的脸一红:“嬢嬢才唱过,现在放这个,真是献丑了。”
唱机里是她在唱戏。长生殿里的一折。她演梅妃,只有短短三幕。
白嬢嬢说:“那是你不愿意唱,才被我捡了漏。”
高采萍笑了笑,先生问起:“祝师傅,李师傅都还好吧?”
“都还好的,前一阵还听说有个小囡投去了祝师傅门下。”
“祝老都多大年纪了,还收学生啊?”赵福全道。
“你听她一开口……”翠翠说到这儿,良姐送点心来了,一人一碗桂花酒酿小圆子,汤水放温了,雪白的糯米圆子一颗颗紧紧窒窒地团靠着,一朵朵完整,明黄的木犀点缀在上头,翠翠瞅着那圆子,继续道:“就和这个糯米一样,水磨着米,磨了一圈又一圈。”
吃完小圆子,众人约好明日茶楼饮早茶再议唱本的事便散了。良姐收拾了桌子,关好门,唱片放完了,先生坐去沙发上。良姐问了声:“先生要淴浴吗?”
先生摆手:“良姐,先别忙了。”
良姐便进了自己那屋。高采萍从老郎神那里接了根线香去了卧房,点上了罗汉床案几上的一只香炉,一缕青烟钻出来,先生进来了。他坐在罗汉床一边,握着扇子拨弄了下香炉。高采萍去关了电灯,点上几上的两盏红烛,她和先生眼睛对着眼睛,先生捏了捏袖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