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苹果派搭绿豆汤,倷想得出格。钟师傅又说,格块蓝丝绒格倷看看呐,水钻帮银线,还有法国进口格蕾丝花边,做一副手套正好。
良姐备了三块擦手巾,端着三碗绿豆汤出去了。太太和钟师傅正研究料作,乱风吹动她们的发丝,小徒弟站在沙发后头,一双眼睛到处乱看,良姐瞪了他一眼,小徒弟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太太摸了摸几块料作,说,蛮好,蛮好。良姐在圆餐桌上布置好两块毛巾,两碗甜汤,太太和钟师傅就来了这圆桌边坐下了。钟师傅拍拍边上的座位,妹妹一道吃点呐。
良姐笑着推辞了,拿了一块毛巾,一碗绿豆汤去给那小徒弟。小徒弟擦了手和脸,坐在一张单人沙发椅上吃甜汤。良姐又开始打扫房间,擦沙发上的竹编垫子,掸灰尘,清理玻璃柜子,把柜子里的粉彩花瓶,鼻烟壶都拿了出来,一一擦拭。钟师傅又喊她,妹妹一来吃点吧末哉。太太说,随便唔倷,让唔倷忙去吧。
钟师傅问,啥格裙子。太太说,等歇拿备倷。钟师傅喝汤,连连点头,蛮好,蛮好。钟师傅说,下趟好放点糯米,稍微蒸一蒸塞落下去。太太说,弗晓得馕回事,唉搭格糯米一蒸塞烂忒哉,上趟帮嗯倷一来弄兹点,只必过五六分钟,啥宁晓得,一开蒸笼,一粒粒塞开出花嘞哉,囊么吃兹一顿绿豆糯米粥。两人笑作一团。钟师傅说,我有一趟登嘞店里看见点鸡头米。太太快嘴接话,芡实阿是。太太拿起了桌上的一把白娟团扇,轻轻摇风,桂花鸡头米是真格蛮牵记格。钟师傅说,是格呀,我想么,干货拿转去泡一泡估计上去差往弗多。钟师傅没说下去了,一味摇头。太太用扇子掩着嘴笑,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挺腰坐着。钟师傅也不吃了,扶了扶颈后云堆着的卷发,她往外看,一片阳光落在她脚边。楼下传来了收旧货的声音。书报杂志,通通都收,铁通竹竿,样样都要。
玻璃柜子边上是张供奉着尊老郎神的红木桌子,桌面长,桌腿高,老郎神坐在一张描金太师椅上,黑发黑须,慈眉善目,一身月白袍。神像前摆着些龙眼花生之类的瓜果,另有个香炉,两侧分列着一支未曾用过的红烛。香炉里燃着三根线香。香炉前头堆着些报纸信件。一些寄往徽平市的信全被退回来了,也有几封拆了封的,都是从新加坡寄来的。
太太打开了收音机,喇叭往外播京戏。良姐一下就听出来了,张口说,阿是在唱《贵妃醉酒》。太太冲她笑。钟师傅又说话了,前两天跑兹一趟先生搭,先生搬到兹半山上头去啧。太太知道,是格呀。太太微微歪了头,拨弄扇柄上挂着的玉坠。钟师傅穿了一身橘黄旗袍,欧根纱罩面,底下是缎子,罩面上绣团花,一朵朵绷在她身上,满是富贵。良姐取下了墙上的一副相框擦拭,框子里框住的是水彩勾勒的太太,顶着和钟师傅一模一样的发型,藕粉旗袍,凭栏倚坐,边上描金写了四个楷字:明月美人。
钟师傅烫着高高的卷发,脖子上戴金项链,手腕上套金手镯,耳上坠金耳饰。钟师傅说,格搭么阿蛮想倷一来搬过去。太太说,再讲吧。钟师傅说,倷一个头阿厌气格。太太摸了摸脸,手肘撑着桌子,跟着戏腔缓缓晃动身子,翘起了一根兰花指。太太说,蛮闹猛格。太太又说,本来想今年春节阿要转去看看。钟师傅说,还是算啧吧,倪嬢嬢哆塞想过来。太太收起了手指,继续玩那玉坠,说,老三估计要去马来西亚哉,格个男宁盯来兹。钟师傅问,啊是格啊?马来西亚帮香港倒近格,老倪呢?太太说,无被信,老三阿联系弗上,老三想转去,又有点怕,我帮唔倷讲,新加坡登弗下去,到诶嗒来寻我。钟师傅拍了拍太太的手,喝了一口汤,咂咂味道,说,老倪哆倪子应该蛮大啧吧。良姐收拾到了太太身边的一台留声机架子附近了。架子最上层放着一台留声机,下面三排架子上整齐排放着好些黑胶唱片,西洋乐的和昆戏京戏的混在一起。良姐忍不住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