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幌子、叫卖声、行人的面孔,全都化作模糊的残影。

裴小白耳边只有兄长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裴祈安臂弯里几乎令人窒息的力道,哥哥掌心渗出的血珠,悄然晕染了他衣襟。

马蹄声由缓至疾。

当城门的轮廓终于清晰,裴祈安几乎是跌下马背。他攥着裴小白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指尖即将触到城门的刹那,鼎沸的人声突然消弭空荡荡的城楼下,只余父亲茕茕孑立的背影。

裴小白晕乎乎地从马上下来,悠悠地都站不稳,一不小心就撞在了一个男人的腿上。

裴淮玉的喉结剧烈滚动,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撞进自己腿上的小小身影上。

正午的阳光将裴小白的轮廓镀上金边,少年仰起的小脸让他呼吸骤停那双圆溜溜的墨色眼睛,微翘的鼻尖,还有说话时无意识抿起的唇角弧度,无一不是阮娇娇的翻版。

“叔叔,你就是我亲爹吧?”裴小白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发间沾着几缕干草。

这个小孩根本就不怕生人。

甚至胆子大的有些过分。

裴淮玉的指尖轻轻擦过孩子脸颊,触感柔软得惊人,“你叫什么名字?”

裴小白仰起头来乖巧的回答,“我叫裴小白!”

裴祈安看着父亲指尖的颤抖,突然想起在母亲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向来威严的男人也是这般失魂落魄。

裴祈安欲想提醒,“父亲……”“

“我知道……”裴淮玉笑了,笑声里裹着十二分的酸涩与欣喜,滚烫的泪滴猝不及防砸在裴小白手背,惊得孩子“呀”了一声。

自从那抹熟悉的娇俏身影在士兵口中浮现,他策马狂奔时,掌心就一直冒着冷汗,此刻终于得到印证,“裴小白,你和你的母亲这些年过得好吗?你母亲现在怎么样?”

从这个孩子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亲爹,娘亲她说她很想你,小白也知道,小白还知道娘亲会因为想你而难过……”

话未说完,遍地突然卷起满地杨絮。

裴淮玉僵在原地他望着五步开外的阮娇娇,她的裙裾正破开层层热浪。

阮娇娇提着裙摆疾奔而来,头上的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像极了阮娇娇此刻动荡的心情。

见心爱之人的路上,连风都是热烈的。

她努力扬起嘴角,胭脂未褪的脸颊泛着红晕,全然是过去那个明媚张扬的模样。

岁月并没有在阮娇娇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仿佛她还是过去那个聪慧而莽撞的少女。

“裴淮玉!”她的声音裹着笑,尾音却在触及男人发红的眼眶时发颤。

裴淮玉踉跄着冲上前,玄色衣袍扬起的风掀乱了她的鬓发。

阮娇娇仰起头,拼命眨动眼睛想要逼回泪水,却在男人颤抖的手掌抚上脸颊时溃不成军,滚烫的泪珠砸在裴淮玉虎口,摊开深色痕迹:“你看,我把自己养得很好……”

明明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重逢场景,要笑着说“我过得很好”,可此刻对方眼里翻涌的疼惜,却让她喉咙发紧。

“你瘦了,”裴淮玉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像极了过去她病时时常梦魇,无法入睡,但又不想让裴淮玉担心,每每装睡。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她的演技已经退步成这样,裴淮玉一眼便瞧出了。

只是每当装睡时,他总会用这样的力道抚去她眼角的倦意。

他什么都知道。

也在痛恨着自己的无能。

甚至在阮娇娇离开之后,无数次后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