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她透过床帘往外一瞧,却见郑宣正蹑手蹑脚地走到兽首香炉旁,不知在做什么。

她便问道:“宣一,你在做什么?”

郑宣被唬了一跳,随即便隔着床帘与苏和静对上了眸子,他放下手里的托盘,走到床榻边将苏和静扶了起来,并道:“上一回你在母亲府里时闻到了那些花果香,我便让母亲告诉我了制香的法子。”

苏和静方才睡醒,反应比平时略慢上一些,她便道:“怪道屋里有股淡淡的香味呢。”

郑宣见她欢喜,自是高兴不已:“你放心,我已去问过大夫了,这花果香无甚坏处,有喜之人也可用得。”

说罢,他便将苏和静从床榻上抱到了床沿边,替她将鞋子穿好后,方才对外头的丫鬟说道:“摆膳罢。”

因着苏和静如今胃口大变,郑宣便让厨上变着花样做了几道菜,有不加一滴油的胭脂鹅脯,也有嵌入杏仁汁的豆腐,还有清清爽爽的白玉花汤,皆是解暑养胃的夏日吃食。

苏和静看了这清汤寡水的一桌子菜,却一点也没有胃口,只见她踟蹰着开口道:“我想吃椒盐羊肉和辣子鸡。”

郑宣有一霎那没反应过来,他犹记得苏和静最讨厌羊肉的膻味……

“静儿,你从前可是半点辣都不吃的。”郑宣颇有些惊讶地说道。

苏和静羞赧一笑,只摩挲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爱吃起辣来。”

“酸儿辣女。”郑宣笑容愈发真挚:“我这便让厨下去做。”

半个时辰后,大厨房的婆子们便提了两个食盒来了清月涧。

苏和静胃口大开,吃了一整只羊腿后,方才喝了半碗白玉花汤。

用完膳后,她与郑宣照例去内花园散步了一圈。

方才回到清月涧,郑国公的小厮将郑宣唤了过去,苏和静便一人在内屋里剪起了花样子。

不知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她总要先做几件小人家的衣衫才是。

只是她刚拿起剪子,冬吟便沉着脸上前道:“世子妃,如今您可不许再做这些绣活了,横竖有我们呢。”

春染与抱厦也一前一后地附和冬吟道:“冬吟姐姐说的很是。”

苏和静被几个丫鬟数落了一通,便气鼓鼓地将花样子递给了她们,自个儿坐在炕上玩起了九连环。

只是玩到一半,她便有些昏昏欲睡,转念想到郑宣还未回房,心里便有些不舒坦。

她便强撑着睁大了眼睛,可不过须臾,便又昏昏欲睡了起来。

春染瞧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只轻轻地说道:“世子妃若累了,便去床榻上歇息会儿罢。”

苏和静却不肯,便索性喝了口茶,这才神思清醒些。

屋内烛火摇曳,她身边的四个丫鬟俱都围在炕边,一人剪花样子,一人穿线,一人描红,一人穿起了针。

个个皆生的清雅动人,且都忠心无二。

往日里觉得郑宣过分黏人,可这夜里他还是头一回没陪在自己身边,苏和静竟有些不可自抑的失落。

这屋里静悄悄的,平白添了几分孤独寂寥。

苏和静既是生了些失落之感,很快便又惆怅了起来,自己有了身子,往后便不能总与郑宣一块儿同床共枕。

世家大族里,若是正妻怀了孩子,便要给夫君预备个通房丫鬟才是。

最好的选择便是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与自己一条心,还能将夫君留在自己院子里。

可她怎么舍得?

冬吟她们说是自己的丫鬟,实在如自己的秦姐妹一般。

苏和静情绪愈发低落,垂头盯着手里的九连环,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