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涛掏空了口袋,也只剩下不到五块钱。

早上出门时,田春雨塞给自己的钱,买完糖果糕饼,加上来回的公交车钱,只有这么多。

医生收了钱,好心地表示可以挂账,下次换药的时候,把剩下的医药费补齐就行。

这些话对王敏涛来说,和羞辱无异。

自从王德彪回到家,在家里发了一通疯,要打要杀之后,为了稳住他,王敏涛交出了家中的财政大权。

自己在生产队挣的那点钱,还有粮票工业票,全部都被王德彪收刮干净。

他怕自己没了工作以后,再没人伺候他吃喝拉撒,不顾一切地将值钱的东西紧紧攥在手里,以此威胁王家人对自己毕恭毕敬,鞍前马后。

所以王敏涛才对钟云鹏说,只能上不花钱的师范。

因为王敏涛发工资之前,身无分文。

就像现在,弟弟被人痛打一顿,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而自己手里,除了几块脏兮兮的糖果,什么都没有,还背着十几块钱的欠债。

王敏涛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这么无助。

一旁跟着忙前忙后的钟云鹏,终于得了空,坐在椅子上。

看着躺在床上的小舅子,还有面色阴沉的妻子,钟云鹏一肚子的疑惑,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

为什么柳家人要打王应常?

为什么王敏涛跟吃了枪药一样,对柳家人恶语相向?

有什么深仇大恨,是需要放狗咬人的?

多大仇,那个男孩子把小舅子打得满脸是血?

医生说没内伤,但是皮肉伤很深,缝过针之后,到时间还要来拆线。

普通孩子之间闹矛盾,会大到这个地步吗?

钟云鹏疑惑了。

可看王敏涛的表情,根本就不准备跟自己解释任何事。

钟云鹏坐直身体,看着面色不虞的王敏涛,也不说话了。

一帘之隔,病床这边安安静静,办公桌那边,时不时就有人来看病拿药。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钟云鹏坐得有些累了,在椅子上打起盹。

他刚要睡着,就听到王敏涛说话了。

“柳家人,和我家有仇。”

钟云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看到王敏涛在等自己回话,钟云鹏只能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爸他……他欺负了柳家婶子。”

欺负,什么欺负,哪一种欺负?

钟云鹏一脑门问号,却知道在这些事情上,根本没有自己多嘴的份。

王敏涛也觉得在丈夫面前谈起这些私隐很丢人。

但有什么办法,那是她的父亲。

事情是他一个人犯下的,结果却要整个王家承担!

这么多年,她王敏涛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今天,柳家人的反应,让王敏涛第一次反思,自己这种对父亲无底线的支持到底是不是对的。

王敏涛看着躺在床上,被纱布包得只露出一个眼睛和鼻子嘴巴的弟弟,又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钟云鹏。

她结婚了。

今天本该是她大喜的日子。

王敏涛读到初中,多少看过一些中外文学书籍。

也曾经在十几岁的时候,幻想过自己将来的婚姻和爱情。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绝对不是现在这一种。

对面坐着一个等着她掏钱供养读书的丈夫,病床上躺着他们一家最宝贝的弟弟,而作为家里最大孩子的王敏涛自己,身无分文。

王敏涛此刻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踌躇间,王应常醒了。

他睁开眼,好半天才清醒过来,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