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萌已经很久没有坐过大巴车了。
上车前,她本以为儿时在大巴车上的痛苦记忆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然而当车内充斥的汽油味再次灌入鼻腔的那一刻,她还是本能地产生了想要剧烈呕吐的冲动,头也在车厢的震荡摇晃中开始疼痛发晕。
她从椅背上直起身,垂着头紧紧抓住了座位的把手,仿佛一个溺在深海里的人,无助而绝望地抓住了从岸上抛下来的唯一救生锁。
“怎么了?”许澄光抬眼注意到她的反常,连忙放下手里的游戏机,走过来焦急问,“不舒服?”
她摇摇头,却不自觉地将唇瓣咬得干涩发白,额上冷汗涔涔,肩膀也抑制不住地一直在颤抖。许澄光神色紧张地扶住她的肩膀,单手探上了她的额头。
“我没事。”她仰起头,艰难地用手语告诉他,“应该就是有点晕车。”
“你回去吧,我缓缓就好。”
他却没肯走,转过头问谢泽阳:“老谢,方不方便换个座?”
“你过来跟沈冰清一起坐。”
“江萌不舒服,我陪她待一会儿。”
谢泽阳闻言起身,抱着电脑来到她的座位旁,许澄光则扶着她坐在了谢泽阳靠窗的座位上。
他伸手把车窗打开:“吹吹风,看看会不会好一点儿。”
“好,谢谢。”她说,“你接着打游戏吧。”
他没接话,脸色一直不怎么好,蹙眉看着她问:“晕车怎么不跟我说?早知道我就不约这个车了。”
“对不起。”江萌垂头道歉。
“不是……我没有怪你,我只是不想让你不舒服……”他急忙解释,话语里满是自责懊恼,最后竟也垂头低喃了一句,“对不起。”
江萌身体一颤,心中震动,眼眶浸润了湿意。
他为什么要突然道歉呢?
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
“到服务区了!停车休息十五分钟!”司机的喊声从驾驶位传来,大巴车很快停下。
“走,咱们下车。”他抬眸,放轻声音对她说。
江萌点头,被他扶起身走下车,在服务区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是不是还剩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咱们就到了?”许澄光问坐在他对面的谢泽阳,嘱咐他道,“你跟他俩说一声,我和萌萌不上车了,我骑车载萌萌过去。”
“好。”
谢泽阳上车后,江萌沉默片刻,主动向许澄光解释:“其实我害怕坐大巴车,和小时候经历过的一场意外有关。我就是因为那场意外,才不能开口说话的。”
她喝了口他递来的温水,将纸杯捏得微微变形,犹豫了许久,终于放下纸杯,决定对他敞开心扉。
她一直不想在他面前袒露那段令自己不愿回首的童年经历,它太过残忍和沉重,凝固在她的身体里,熔铸成了她性格中的一部分她不希望被他看到的那部分。
然而如果永远不能做到坦诚,不能交付出一颗完整的真心。
她又该如何和他相处下去呢?
她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少年横冲直撞,带着一颗滚烫的心脏不断贴近她,她总是下意识地后退躲闪,怕自己不能回馈给他一颗拥有着同样温度的真心,怕自己心上阴凉的地方会让他感到冰冷……
所以他的心意才总是扑空,一颗真诚炽热的心脏无处安放。
她不能再这样做了。
江萌抿紧双唇,用手语将儿时的伤痛回忆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他听,并向他解释了自己患上应激障碍症的原因。
“经历完那场意外,我开始特别害怕坐大巴车。不光是大巴车,所有速度特别快的东西,我都很害怕。”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