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女孩子,在疯狂的殴打、囚禁、奸淫后,往往都会失去求生的希望。可薛林的母亲不同,她是个倔脾气,逃跑的次数不计其数。最后薛林的父亲只能给她的四肢脖子全拴上了链子,让她无法动弹。就算如此,也没能压住她求生的强烈意志。

在这样的环境中,谈论“母爱”,是一件完全不可能、且十分可笑的事情。

薛林的童年,与书上所写的温暖与和谐完全沾不上边。他见过的最多的,就是那个男人举着拳头殴打母亲的模样,而母亲批头散发,原本清秀娟丽的脸上只有扭曲的仇恨和痛苦。

后来,母亲死了。活活绝食饿死的,被从小木屋里拖出来的时候,她的尸体瘦的就只剩下了皮包骨。

薛林好几次从梦中惊醒,都是那具灰白色的、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气的骸骨。

于是一个念头也控制不住的于他的脑海浮现

他的母亲,应该是很恨他的吧。

他的身上也流着那个男人的血,真要论起来,他也是一半的帮凶。

小时候的薛林也想过要偷偷的解开母亲身上的锁链,将她放走。可那时的女人已经太虚弱了,哪怕解开了锁链,也无法逃离这片大山。

最后,薛林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女人死去。

那一幕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心魔。哪怕那个男人已经锒铛入狱,哪怕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也始终如阴翳笼罩在他的心上。

正因如此,那天借着微醺的酒意,薛林才会对着法西堤问出那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他试图从有过相似拐卖经历的人身上找答案,但,再相近的经历,也始终不是那个生下了他的女人。

没有任何的意义。

在导演给他用来调整状态的十分钟里,薛林看着手中的剧本,不由得自嘲一笑。

他逃避了这么多年,还是被这个梦魇追上了。

冥冥中仿佛有宿命使然,该来的逃不掉。

他克制着自己的私人情绪,演完了最后一场戏,可戏演完了,他却没能从中走出来。

以前他都是无声自问,可这一次,他说出了声,也是人生第一次,他将自己的心在另一个人面前敞开。

“你觉得,她恨我吗?”

薛林本以为要等很久才能等来回答,毕竟他为此迷茫了足足十几年。却不想法西堤听完后,想也不想的,立马就给出了答案。

“不恨。”

两个字落下,干脆利落。

薛林愣了好一会儿,才失笑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阿姨爱您,我也爱您。”法西堤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如果换成我,在那种情况下,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同样的选择。

薛林弯了弯唇角:“是说自杀?”

法西堤道:“我那时候已经不可能离开了,可如果我活着,您也会因此受累,跟着我一起被束缚在那座大山里。”

薛林哑然。

他一次都没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问题。

他一直都觉得母亲是恨他的,母亲的死,也有他的错误。否则母亲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推远,拒绝他的靠近呢?

可是,有时候,爱的表达形式不止是温柔和缓的。

法西堤说完以后,才觉得好像有点不合适。这可是关于薛林母亲的事,自己在这里说个什么劲啊。他抬起头,看了眼薛林的脸。

黑暗中,男人的轮廓有些模糊,隔了很久,他才开口。

“谢谢你,法西堤。”薛林道,“我开始觉得接受这个片约,是件很幸运的事了。”

14.

有些事情不必得到解答,但有些心结若不解开,便会成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