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在这里……我带你走。 ? ”

她眸光湿漉漉的,从未有过的柔软,可声音却带着“沙沙”的质感,仿佛划过心间,带来一种莫名的轻疼。

这种疼,竟比受优昙折磨时还要令他难过她的眼泪几乎要将他的心都灼化了。

“你若能逃便自己逃吧……我走不了了。”

曾经风光霁月的少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四肢被藤蔓灌满,反倒像是藤蔓之间新生出人类的躯干。唯独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是赤如火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身体,优昙这几日对他的折磨别有意图

他会被改造成妖。

无鸾一言不发,像是即将崩溃的河堤,在将他抱入怀中时终于受到惊涛骇浪的最后一击。

怎么会……这么会这么轻……

如同怀中抱了个纸人,只余了头部的重量靠在她怀里,连呼吸都落不到实处。

她的眼泪不断的落到他的肩上,仿佛带着火一般的温度,烫得他连着心底一阵阵的抽疼。少年想要拂去她的眼泪,却想起自己两袖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手,于是轻声安慰:

“别哭了,不过是一缕残魂。死后回归本体,我也能早日来寻你。”

其实他已经隐约猜到优昙想要做什么。以那人对青鸾的偏执程度,定是想趁她法力未恢复时将她囚在妖界。再将他作为替死鬼,背上这上百条人命之罪,即便天庭追查起来,也鞭长莫及。

可她无声的泪依旧未停,连抽噎的幅度都控制的极轻,好像这样便能将他瞒过去。

少年叹了口气,余光瞟到身侧枝干硕大的老树,眼中蓦地一亮

“这树妖的本体里……好像有东西。”

是一片青色的羽毛。

0111 神木高中(34)

阴沉凄冷的空气弥漫在四周,触目所及皆是死寂的压抑之感。

客厅中央的老榆树离地五米高,天花板已经被它顶出个窟窿,像隆起在太平洋里的一座暗礁,暗沉沉难辨天日。树冠中隐隐绰绰结出几只榆钱儿,颜色不及桃花鲜艳,也不及梨花洁白,淡黄中透出一点绿意,透出唯一的生机来。

青年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本体中,虽不能动弹,但目能视、耳能闻。

为何那九天之上的神明,总向她最忠诚的信徒挥舞屠刀呢?

他看着正奋力拿利器开凿榆树主干的少女,在心中细细描摹她的眉眼,如此着迷,如此眷恋,却又如此令人心伤

她竟一点也不担心他会疼。

她方才为凤兮哭的那样哀婉,又几时为他哭过呢?

大约……从未。

她只会像现在这般,将他弄的遍体鳞伤。

只因他是妖,便永远得不到她的爱吗?

越想越是心痛,越想越是怨妒,他缓缓闭上眼睛,心中的酸楚无以复加:如果这般讨厌他,当初便不要赐他灵识,让他枯死在那片大漠之中才好。

他原本是寺庙中毫无灵识的榆树,被她点化之后才得了神智。他那时不懂,为何仙子待他如此之好,只暗自窃喜,希望这陪伴是永生永世。直至她取了一株优昙婆罗花扬长而去之后,他依然坚信她会回来。

甚至从西天善见城中偷偷溜回那片黄沙废土,像初见一般露出真身,不知在那里孤零零地立了几十年,抑或是几百年。

却再没等到那只青鸾鸟飞回来。

他因她而生,也甘愿为她而死。但时过境迁,他也开始怕死,更怕他死后玄女大人便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明明他并非贪得无厌之人,曾经也只盼做一棵种在玄女殿中的树,每日等着他的小鸟归巢。

可神明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