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气已经转暖了,但坤宁宫中仍将地龙烧得很旺。紫檀木床上,夏子启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倒真要疑心他是否还活着。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古井般的眸子里映出她的模样:“咳咳......要去太庙了吗?”

她赶紧上前为他把被子拉高了些,“嗯,车马已经备好了。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他俊秀的脸上含着笑意轻轻点头,她却品出几分苦涩来。

夏子启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若以上一世作为参照,只剩不到一月了。可惜,以他的能力若是身体康健,必是一代明君,开万世太平。

“不能陪你同去,让你受委屈了。鸾儿可怨朕?”他右手伸出被子缓缓搭在她指尖,登时传来一阵令人心惊的凉意。

无鸾赶紧反握住他的手塞回被子里,“哪里的话,皇上安心养病即可。”

他摩挲着被子下与他交握的手,贪婪的汲取那份温热,面上浮起一层病态的红晕:“既如此,皇后亲亲朕再走。”

她一愣,旋即抽回手,“臣妾刚刚涂过口脂,改次吧。”

他垂下眸子,纤长的睫羽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片阴翕,连嘴唇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

“没关系,你快去吧。”

她辅一出宫门,他便控制不住似的开始剧烈咳嗽,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把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吓了一跳,急忙宣太医来诊治。

嘈杂的环境中,他只盯着她刚坐的地方出神。嘴角勾着一抹讽刺的笑意,眼眶却有些湿润。

人算不如天算。

他此生下棋从未输过,而这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盘棋,他却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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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衡二十一年,四月,新帝驾崩。遗诏令元昊与元殊为托孤大臣,自此元家一统文武百官,成为大渝建国之后势力最大的外戚。

六月,元殊自立为摄政王,代理朝政,天下莫不臣服。

七月,元皇后于坤宁宫中诞下龙子,晋为太后。

那位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只在她生产那天匆匆来看过皇子一眼,从此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元婼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她已经模仿了那人的一切,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心思缜密,模仿也是惟妙惟肖,连说话口吻都一模一样,按理说元殊很难察觉。

无鸾其实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三月参拜太庙之中的玄女像后,她就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引力抓住,再也回不去元婼的身体。

元殊近日变得愈发阴沉古怪,除了批阅奏折,就是在会见一群方士。一会儿让这些人给元婼算命,一会儿又让他们给元婼招魂。

这些方士满脸疑惑:太后娘娘是大活人一个,何需招魂?但看着元殊黑下去的脸色,谁也不敢再多问。

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坤宁宫便布满了招魂幡和符咒,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误入哪个布道法坛。

无鸾飘在空中,瞧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忍不住捧腹大笑。这些方士写的哪里是招魂的符咒,分明是辟邪的符咒。若她真是孤魂野鬼,靠近这宫殿便会飞灰烟灭。

元婼一界太后,被勒令施法期间不得离开坤宁宫,无疑十分憋屈。整个殿内的宫女太监都被遣散,只留她一人在满是符咒的殿内坐立不安。

于是她心念一动,用法力催动书案上的毛笔,不顾那人惊恐的表情,在宣纸上写下一行潦草的字

你可愿与我重新立契?

元婼很快平静下来,抬头望向天花板,扫视了一周房间:“原来你还在这里啊。”说完她又仔仔细细得看了一圈,确认无法看到后才放弃。

“成为皇后之愿你替我达成,如今我别无他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