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僵硬，惧意自尾椎处升起，我只强压下去，紧紧注视着他，声音微颤：“那你可知，雨凝师妹近来可好？”

“师兄问陆师姐？”姬焱焱想了想，道，“师姐闭关已有一载，至今还未出关。不过陆真人一直都在为其护法，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师兄是有急事要寻师姐吗？”

“没……没有急事。”我忙摇头，呆了一会，又道：“姬师弟，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姬焱焱道：“师兄尽管说。”

“待雨凝师妹出关之后，帮我向她转达一句我很感谢她的锦囊……还有，对不起。”

听罢我言，姬焱焱的面上浮现些许疑惑之色，但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很快应承下来，“没问题。”

我道：“多谢。”

姬焱焱摇头示意不用谢，又看向我手中包袱，迟疑了一下，道：“师兄托我传讯，却不待师姐出关之后，再亲自与她说，是因为马上要下山游历了么？”

我愣了一下，低低“嗯”了一声。

“原来如此。那我定会帮师兄把话带到，师兄放心便是。还有，师兄”

姬焱焱笑起来，颊边露出两个小小酒窝。

“祝你此行，一路顺遂。”

告别姬焱焱，继续往西走，很快便出了观霞峰。

山下是一处凡人市镇。

我犹记得，当年我与雨凝一起去那处市镇时，少女开心得如蝴蝶一般在人群中穿梭的模样。

许多人的目光都凝在她身上，而少女只回头望我，笑靥如花，灿然生辉。

那时我想，人世原是如此繁华而鲜活，所见所闻，尽皆美好。

如今再看，却只觉红尘如狱，往事如刀。

我停在半山眺望。

城中人流如织，熙熙攘攘，令人心惧。

我迟迟没有入城。

直至金乌西坠，月上梢头，城中无数盏灯亮起又熄灭。夜幕空旷而浩大，繁星如海奔涌而来，将我吞没。

山雾湿冷，劈头盖脸打在我身上，与一身黏腻冷汗融在一起。

我背靠树干，慢慢滑坐下来，把头埋在膝间，双臂抱紧，默默对自己说，周离，你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我终于站起身，慢慢往城中去。

夜已深了，街上人已经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三三两两行人，会将目光投落在我身上。

即便我远远避开，仍觉芒刺在背。

我分不清那些目光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但却仍觉惧怕。

我像一缕从忘川河下重回人间的游魂，仅是维持人形已经耗去了我全部力气，再承不住旁人哪怕一点点碰触，一点点伤害。

好不容易寻到一家还未打烊的客栈，走进其中。

灯火里，掌柜正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算数，见我走进，似是愣了一愣，随即热情招呼过来。

“客官要打尖还是住店？”

我克制住自己后退的冲动，低声道：“住店。”

掌柜迟疑了一下，道：“天已晚了，店内客人多已入住，只余三楼尽头处一间上房，位置稍偏，需得十钱银子一晚，客官要住下吗？”

这时，我才恍惚记起，我并未带凡人的银钱，一时便有些尴尬无措。

见我迟疑，掌柜皱了皱眉，又看了眼我周身衣饰，补充道：“若无银钱，用金银玉石等物做抵，亦可。”

我想了想，自储物戒中拿出一物握在掌中，而后放到柜台上，道：“这个东西可以么。”

我所取出的，是一枚通体洁白的玉。

这是那人教我习剑时递给我的那枚灵玉，里面存储了他的一式剑法，“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