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他却只想冲上去揪住那人的衣襟,去问一问他,为何要隐瞒自己是师尊的炉鼎,把他当傻子一样耍着玩,难道很有趣?

可是……若师兄其实并不知自己是炉鼎呢?

觉察自己居然还想替对方解释,他自嘲地勾了勾唇。

他站在原地,终究没有动。

直到那人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看见他,微微一怔,拿着灯盏走出来。

“殷师弟,这么晚了,怎还在外面徘徊?”

他抿唇不语。

似乎是觉察他面色难看,师兄面上露出一丝担忧之色,道:“师弟,你……很累么?”

总是这样。他想。

总是这样关心的眼神和话语,仿佛他在对方心中,与旁人有所不同。

他的声音闷在喉咙里,勉强“嗯”了一声。

师兄微微蹙起眉,声音却和缓下来,带着安抚之意,道:“以往我与师尊学剑,亦常有疲惫之时,此时便需放松心神,好生休息一番。不过,若是剑法上有不通之处,切莫压抑心底,定要向师尊问询。在剑法上的大多疑难,师尊都能解决。”

师尊师尊,总是半句不离师尊。

他心中烦躁更甚,却见在说到师尊时,师兄眼底浮现出些微仰慕憧憬,愈发显得一双清眸动人他一直想要师兄这样的目光能够为他展露,而现在,他露出这样的目光,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一个将他当做炉鼎豢养的人。

他突然开口:“你很感激师尊?”

师兄疑惑看他一眼,没有什么犹豫便道:“师尊在我年幼时救我一命,又将我带回宗门教养至今,他的恩情,我一生感激。”

他道:“所以,师兄为了师尊做什么都可以吗?”

师兄道:“豁出性命,在所不惜。”

他还想继续追问若师尊只是把你当做炉鼎呢?

只是,当他触及师兄面上纯粹仰慕神情的时候,不知怎么,竟没有再问下去。

纵使不问,他心中也有了答案。

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当师尊的炉鼎,自然也是心甘情愿。

炉鼎依附强者而存,生性淫,离不开男人。

大殷皇朝豢养炉鼎成风,他见过的炉鼎,莫不如是。

青霄真人为当世最强,足以让世上所有炉鼎趋之若鹜,师兄……也不例外。

他想,自己没有再问的原因,大概只是不想彻底打碎初见的美好,不想发现自己即便离开皇宫,也逃不开年幼的噩梦,更不想明白师兄身上自己所喜欢的特质,都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师兄又道:“师弟,你要好生与师尊学剑,虽累一些,却可受益匪浅。”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慢慢低下来,仿佛自语一般道,“……你不知,我有多希望被师尊教导。”

他听罢,差点脱口而出我也可以教你。

可转念又想,师兄又怎会需要他的教导。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师尊。

不,应该说,它的主人。

他不无恶意地想。

又听师兄继续道:“不过,若你觉得去寻师尊麻烦的话,也可来找我问询。我修行到底比你早上几年,一些问题,想来亦能够教你解决。”

他看着眼前之人。

那张面容在夜色中愈发清俊白皙,墨发垂腰,持灯而立,目中所蕴藏淡淡关切,尽是为他流露。

他的心中一阵烦乱。

他想,这人是一个炉鼎。

……区区一个炉鼎,又有什么资格说,可以教他习剑。

炉鼎天性下贱,善蛊惑人心。

不要相信炉鼎说过的任何话语。

他沉默了会,慢慢勾起一抹嘲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