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并不怀疑，只要自己一步踏错，殷长明立刻便会翻脸，将他继位的资格废去。

所以每走一步，都必须战战兢兢，甚至不能表露出厌恶与喜好因为在殷长明手中，厌恶都会被纠正，喜好也会被除去。

如今，他终于得以短暂离开那座皇城，离开殷长明的视野，得到少许喘息空间。

纵然殷长明能够掌大殷龙脉气运，有不世修为，却仍然对长空剑宗有所顾忌。

当年他的外公凌远还未飞升的时候如此，如今的青霄真人执掌云崖峰时亦如此。

外界的一切，都比想象中更鲜活，美好。

尤其在见到周离之后。

他想，长空剑宗与大殷皇朝果然是不一样的地方，这样清冷干净的眼眸，是宫中之人绝不会有的。

而这样的人，也只有在远离世俗的山水中才能养出。

只第一眼，他对自己这个初次见面的师兄，便有了好感。

……

云崖峰与他在剑宗里经行路过的诸峰都不一样。

这里极安静。

没有热闹与喧哗，一眼望去难觅人踪，只有清幽山林，虫鸣鸟语，还有他们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的声音。

师兄是寡言之人。

一路之上话语极少，只是沉默着在前方带路。

背脊挺直，手执长剑，只看背影，便知是个极纯粹的剑修。

他倒也并不觉不自在。

甚至在这样安静宁和的氛围里，感受到久违的自由与惬意。

他闻到一种极淡的香气，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若有似无，冷冷清清。

像云，像雾，像不可捉摸的风。

很是好闻。

他想，不知这是云崖峰上何种花的香气，他很喜欢。

行至半山腰，师兄便停下脚步。

他一眼看过去，见到两间木屋并排靠在一处，一间已有些破旧，另一间却还很新。

师兄道：“此为你日常住处。”

他微点头，走进木屋，只见到一室空荡，放着极简陋的摆设，木桌、木床、木椅，除此外再无其他。

与他在宫中所居宫殿，相差何止毫厘。

但他并没说什么。

目光落在床上放着那套泛黄的棉麻被褥上，隐约有淡淡的香气传来，是他一路上所闻到的花香。

不知为何，这香气一直都未曾消失，到了此处，反更加浓郁。

他抬眸看向师兄。

师兄抿了抿唇，有些歉然道：“师尊通知我晚，没能为你准备什么。这是我旧时被褥，你且将就一用。待之后，我再替你去其他主峰要新的。”

“这是师兄的被褥？”他坐到床边，抱起被褥闻了一下，上面果真盈着那种淡淡的香气。

于是他道：“这被褥绵软舒适，我很喜欢，就不用劳烦师兄去换新的了。”

师兄明显怔了一下，不知怎么，耳朵竟微微泛起红。

他道：“师弟若不介意，自然……也可。”

说罢从袖中拿出一个令牌递给他，道：“这是师尊洞府的通行令，他在山上等你。”

他们从屋中走出，到了上山石阶前。

师兄道：“走吧，莫让师尊久等。”

他点了点头，踏上石阶，走了几步回身，却发现师兄正凝视着他背影。

那眼眸冷淡依旧，又仿佛漾着粼光。

他心中一动，不知怎么，忽觉师兄应当是很想与他一起上山的。

于是停下脚步道：“师兄不与我一同去见见师尊吗？我闻师尊修无我之道，性情淡漠，心下颇有惶恐，若是有师兄在旁，想来也可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