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想,等魏宁的事情调查清楚,她就主动辞职。

她跟自己说,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

那是她第一次情绪崩溃。

她蹲在黑漆漆的出租屋痛哭出声。

那个瞬间她发了疯一样的想要见到顾清淮,可是顾清淮和她之间隔着半个中国。

她能打电话的时候很少,能打通电话的时候更少,顾清淮永远在忙。

她等自己情绪稳定下来,说话不会再带哭腔,才试着按下他的号码。

没有想到,这次电话只响一声便被他接听。

电话那边,他的声音不像往常清润,疲惫得像砂纸磨过,喑哑也干涩。

他问:“过得好吗?”

她“嗯”了声,简短的音节,不带任何哭腔。

电话两边同时沉默。

她轻轻喊他:“顾清淮。”

顾清淮:“嗯?”

钟意擦干眼泪,努力笑着:“你可以和我说会话吗?随便说什么都好。”

顾清淮的声音沙沙的,有些低:“钟意。”

他好像有好多话要说,又好像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最后,只剩一句满是歉疚的:“对不起,我要集合了。”

钟意闭上眼睛,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顾清淮所在的武警部队招聘军队文职,有记者岗位,笔试就在周末。

钟意擦干眼泪翻开书本备考,如果可以,她马上就可以去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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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事件发酵,魏宁没有证据又说不清,直接被网暴、人肉。

她很久之前发在空间的照片、说说、日志都被网友扒了出来。

字里行间,是少女的幻想和隐晦的暗恋,她真的暗恋过校草。

只是那个时候没有想到,谦谦君子实际上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钟意见到她的班主任,班主任说小孩闹着玩,又打量魏宁满是青春痘的脸,笑说怎么可能。

钟意等到魏宁的父亲,酗酒的男人醉醺醺色眯眯,突然就一脚狠狠出踹上女孩的身体:丑逼!

钟意带她去报警,警察态度很好,可是,没有任何证据。

收集证据的过程,是钟意一遍一遍揭开自己伤疤的过程。

她开始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想起钱荣,想起初中密闭的杂物间。

想起冷着脸麻木不仁的同学,想起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字眼……

终于有一天,魏宁颤抖着给她看了一段视频,事情有了转机。

她用自己给她的微型摄像机,记录下男生所做的所有,钟意忍着眼泪播报新闻。

魏宁沉冤得雪,在学校的天台,她问她:“姐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钟意点头,女孩看着她,问:“长得像你这么漂亮,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钟意怔住,魏宁脸颊笑容惨淡。

“因为我又胖又丑,所以我是我爸酗酒之后撒气的工具,遇到骚扰,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你长这么丑怎么可能有人看上你,被人肉的是我,被网暴的是我,走在街上,总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一开学班里男生就评选校花和丑女,走到哪儿都有人说‘看啊那个丑女来了’,现在依旧是这样,他们不会指责校草,只会说‘跟校草睡一觉也不亏吧’、‘校草怎么会看上她’……”

钟意温温柔柔给她擦眼泪:“我有过和你一样的经历。”

她走上前环抱住魏宁:“那些人犯罪,跟你无关,只因为他是坏人,不是你的错,你明白吗?”

钟意红着眼睛,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除了在电视新闻上还她一个清白,她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