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子,一直以来都在骗自己。

他不在办公室给领导写讲话稿,他干的是最不把命当命的拆弹。

邹杨摘下头盔,正好就对上那道充满震惊、无措的视线。

没想到在老家的爷爷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有那么半分钟他头脑空白一片。

他快步走向爷爷:“爷爷,你怎么来了?”

昨天夜里缉拿毒贩,邹杨没有回家,这几天都住在市局,吃在食堂,睡在宿舍。

只不过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忍不住想念爷爷做的饭菜,睡在宿舍的时候,没有爷爷在旁边絮絮叨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爷爷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他一瞬间血液从头凉到脚。

他看看身上的衣服,再看看爷爷红了的眼眶,张了张嘴,霎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邹明顺的声音发颤,固执地不要他扶,自己站起身:“我要和你们领导说话!你给我一边去!”

爷爷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就连他最调皮捣蛋的青春期,老爷子都是和风细雨慢慢跟他讲道理。

反恐突击队,几十号人,每个都是特警支队的尖刀,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人敢上前。

钟意下意识去看顾清淮,总觉得,只要他在,天就塌不了,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一切都会好起来。

顾清淮低低喊了一声:“爷爷。”

邹明顺摆摆手:“你别叫我爷爷,我担不起!”

老人家头发斑白,皱纹密布,手垂在身侧。

下一秒,他膝盖弯曲,先是左腿,后是右腿。

顾清淮赶忙弯腰去扶人,喻行和陈松柏也围了上来。

“爷爷,您说什么,我都答应,您先起来。”

老人家眼睛通红,枯枝一般的手抹过眼睛。

邹杨开口,声音已经哑了:“爷爷。”

邹明顺抬起头:“杨杨。”

邹明顺看着他,双眼空洞,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你跟爷爷说,你在市公安局,到底是做什么工作?”

换做往常,邹杨可以嬉皮笑脸糊弄过去。

可是现在,爷爷的手在发抖,眼睛布满血丝,儿子的祭日刚过,他又发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小孙子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爷爷,我在特警支队……”

曾几何时,他最骄傲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工作拆弹,而且还是顾清淮手把手带出来的。

去电影院看《拆弹专家》的时候,电影院里反响热烈,他忍不住像个小男孩似的在心里得意不知道吧,你们身边就坐着一个未来的拆弹专家。

即使因为职业关系、卖保险的都不卖给他,他也觉得特别自豪我的工作如此高危,真是了不起。

而现在,他看着自己的爷爷,无论如何说不出“拆弹”二字。

邹明顺的情绪越发激动。

“你去跟你爸爸说,你是干拆炸弹的,你跟你爸爸说!”

“那么多的人不去拆,怎么就非得你去啊?别人都不行,就你行?”

“邹杨,我把你养这么大,我把你养这么大!你爸没了,我赚钱还债,我供你上学,我……”

老人气得哽咽,彻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邹杨被一闷棍敲得头脑空白手足无措:“爷爷,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

“你错的不是你骗我!”

“你错的是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邹明顺看向那一队荷枪实弹如此陌生的人,哽咽着说:“你们每次来,我都把你们当自己的孩子,给你们做好吃的,我是邹杨的爷爷也是你们的爷爷……可是你们,你们怎么合起伙骗我呢?”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