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的吃食:四个馒头两张咸菜饼子,再加一块红糖糕,用油纸包好了,一人拿一份。人多了拥挤,怕走水,只给了两只炉子烧热水,但比起昨晚,已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越往南走,境况越好,到了定江城,才下船就有热饭吃。留在府里的人把饭菜拉到了码头,方便她们吃饱了再赶回去。好些日子摸不着碗筷,吃得人热泪盈眶。
梅珍蹭到巧善身边,借帮忙擦嘴,悄悄把一颗丸子塞到她嘴里。
肉的,真香!
她抓紧嚼完咽下去,看向梅珍,梅珍早混到别的人堆里去了,正和那些人说着禾爷交代了哪些事。
原来他提早赶回来了,原来一路上的好处,都是他做的安排。
也对,这边什么都没预备,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入府,吃住和丧仪都得提早支应起来。
他办事,她放心,大老爷也放心,连棺椁入城的事宜都安排得妥妥帖帖,隆重,又不过分张扬:提早清出了道,县衙的人最会观朝廷风向,没人来,但族亲和佃户商户都在街边相迎,也算修补了老国公的体面。
哪座院子都挤,没主子的巧善又混到了八珍房,正巧这边缺人缺得厉害。吃主子饭的人数增了几倍,好在都是自家亲戚,丧期要吃点苦,不用讲过去那些排场,三道即可,五道算是丰盛。
在这里做活最安心,也最有意思:消息灵通,天天有戏听。
老太太老太爷住进明月居,东西厢住满了已出嫁的姑奶奶和待嫁的姑娘。老姨奶奶早早地迁去了后院,和几个老妈子挨着住,据说闹了许久才肯搬,背后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梅珍提起兵荒马乱的那几日,啧了半天。
昽五爷是个孝顺的,舍不得曾祖父,泪干肠断,躺了很多天,一直起不来身。明三爷反倒好了些,每日到灵前跪拜烧纸。底下人窃窃私语,说是三少奶奶八字好,把病冲去了那边。
五老爷在船上躲懒……
五太太为份例到大太太跟前理论……
六老爷和五老爷在祠堂争执……
大老爷和六老爷私下里商讨什么……
道场还在做,灵堂热闹,灵堂外也热闹。
巧善到十二晚间才再次见到他,人看着沧桑了不少,一脸疲倦,看着灰扑扑的。
她先给他冲一碗热茶,再煮面。
“这里只有粗茶,凑合吃一碗吧。”
“嗯。”
“擀得薄,煮两滚就能吃,很快的。每晚都给你留着呢,总算等到了。另有两个值夜的,胳膊疼得直哎哟,我叫她们睡那边去了,这阵子,个个累得受不住。”
他也累,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够了,喝完茶就往椅子上一倒。
面煮好了,鼾声也起了。
她将面和鸡蛋都剪碎,把小杌子拖过来,坐在他旁边,用瓷勺舀起来,喊一声喂一口。
吃的时候,他半梦半醒,吃饱以后,反倒不那么困了,睁眼看着她。
她又递一次茶,仍坐回小杌子上,像小时候那样,趴在扶手上同他说话:“要不要洗个头?你躺在春凳上,我给你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