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堇眸底深了深,把头垂了下去:“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商户趁机抬高粮价,赚的盆满钵满,贫民百姓无米下锅,无种可种。”

动了种粮来年无种播种,不动种粮连看见第二天太阳都是奢求。

朝廷拨下去的种粮又都被中饱私囊,上边人喝了粥,连点汤也不给下边留,情况如何能好?

“臣刚至关东之时,一开始伪装成过路商户,以贩卖低价种粮的名义将粮食下发至坊间,但是只售了三日,便被登门威胁,当地郡守以作奸犯科名义抓了所有同行下属,未贩完的种粮直接充公。”

别提开仓放粮进程如何了,那地界现在连低价粮都不允许出现,这里边动了谁的利益,可想而知。

上官堇沉下一口气,继续道:“后来,臣顶了刺史的身份,强行让当地郡守释放了人,但是官民不是一心,百姓即便有粮种下,也要面对官府处处无中生有的刁难…”

“此等贪官污吏不除,就算解了此次关东燃眉之急,日后也必然后患无穷。”

上官堇手指摩挲着手里的杯身,语气虽然平淡,但是不难看出来神色里透着几分义愤填膺,隐在风平浪静的眸底底下。

他本武将,百姓民生不在他管辖之内,只是现如今朝堂一个萝卜一个坑,都忙的不可开交,就他闲着。

本来也是临危受命去一趟,谁知道就让他瞧见这么肮脏的一幕。

他们武将上阵杀敌,流血流汗,这些文官啃着人血馒头,赚着国难钱。

这如何不气?

沈璟之对这些并不意外,也在他预料之内,朝堂纷争尚且从不停歇,更何况隐于人群的蟑螂蚂蝗。

只是开口询问道:“名单记下了吗?”

上官堇神色认真的回了四个字:“字字于心。”

不敢忘。

同时,他又道:“在关东,臣遇见了四波刺杀,回京都的路上兵分三路,其中一路被拦截三回,经查探,多数跟许昌脱不了关系。”

无论是东林岸山间,还是关东,到处都有他的影子。

都已经做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丞相,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沈璟之对此不做多言:“先帝留给他的人,现在也死伤的所剩无几了。”

他带着半分嘲弄的眸子敛起来,缓缓把玩了一圈自己腰间的玉佩,道:“把驿站失火的罪名嫁祸过去。”

上官堇蹙眉,光听这话音,大概已经预示到了什么。

他这个表兄素来最能忍,但是一旦他动手,必然一击致命,现在应当已经有了完全的把握。

“上次在东林岸抓的人还留着么?”沈璟之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上官堇还没反应过来话头跳转。

随后就看见男人眸子微眯,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冰冷的字:“扔进国库。”

上官堇顿住,扔进国库?为何?

内心奇怪,他也确实问出来了这个问题。

沈璟之也并不瞒他,回的干脆:“朕动国库的钱援助关东时未经朝堂,户部侍郎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朕总得把这个窟窿圆上。”

不然户部平白无故少了那么多钱,从何找补?

反正许昌都是要死,不差再多背一个锅。

上官堇闻言神色僵在原地,顿了半天才回神。

还是物尽其用,丝毫不浪费。

“可是直接把人扔进国库,会不会手法太粗劣。”

最起码也得巧妙设计一番,好服众才是吧?

沈璟之不置而否:“是何罪名,都只在朕一念之下,大理寺会去补证据。”

先帝动苏禀谦不就是这般。

想到这里,他低头自嘲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