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像他,所以不必死。”
谢策声音愈发低了?。
“但只此一次的开恩,你确定,要用在她身?上?”
“…………”
像是不觉握着他肘骨欲碎的巨力,谢清晏那张神清骨秀的面庞上不见分毫波澜,他直起身?,对上了?谢策不怒自威、好恶难测的眼神。
对视两息。
终于,像是某种授人以柄的妥协,谢清晏伏身?,顶着谢策手?中的托力,慢慢俯下去。
他的叹息藏压在了?低声里:
“臣,谢陛下饶臣妻姊不死之隆恩。”
“!”
谢策眼底的喜与?怒交织一处,混杂作晦色。
他定了?两息,终于松开手?,起身?间重?重?哼了?声,便用力一甩袍袖,背身?朝向暖阁里。
“滚吧!”
谢清晏垂眸无声应了?,起身?。
戚白商不知是不是自己惊悸过度的错觉,眼前那道清挺袍影像是晃了?晃,才?站定,回身?。
一两息后?。
如玉温润修长的指骨伸到戚白商眼前。
早就跪到腿麻的戚白商没有在这个时候逞能?,她微微咬唇,无声扶住了?谢清晏的手?掌,借力而起。
起身?间隙,戚白商撞见了?安萱在两人叠搭在一起的袍袖间惊疑凝视的眼神。
她神情微迟了?下。
不等戚白商有所回应,谢清晏已是神颜清疏,克己复礼地松开了?手?,退避一步,掀起袍袖朝她做出向外?请势。
“……”
戚白商不想再在这个要命的皇宫里多待一息。
她没有迟疑,低头就匆匆向外?走去。
谢策身边的随侍太监邱林远亲自送二人出宫,戚白商极有自知之明,晓得这是谢清晏的缘故,与?她无关。
故而她也一声未吭,只无声而安静地走在谢清晏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
正值午日?当空,虽是秋阳不烈,却依旧灼灼如金乌。
到谢清晏袍尾,掐丝绲金的暗纹被日?光反射起金色水纹似的波澜时,戚白商才?察觉
谢清晏今日?一反往常,身?上并非温其如玉的雪色,而是一身?玄黑长袍。除了?襟领与?腰带处绲上了?金丝卷云纹,镶玉革带勾勒出他劲瘦腰身?,一身?黑衣如墨,竟衬得他身?影更显清拔凌冽。
于是,终于稍掀去一点他平日?里渊清玉絜君子无双的画皮,显出一两分在北境叫人闻风丧胆的阎王收统帅的风采来。
戚白商一边走神,一边在脑海里对起安惟演与?安萱的话。
安家的可能?性越发微小了?。
她入京前倒是不曾想过,母亲的死,竟就像是这座迷道环绕一般的皇宫,叫她深陷其中,窥不清背后?藏着怎样的庞然之物……
“宫门已至,劳烦邱内侍亲自送到此处,请回吧。”
疏朗声线召回了?戚白商的游神。
前方。
谢清晏正交叠袍袖,向着内侍邱林远折身?作礼。
邱林远显是受宠若惊,笑得满脸褶子,低声不知奉承着什么,扶谢清晏直身?。
戚白商隔望着,颇有些感慨。
如谢清晏这般功高位重?,能?做到他三分克谨自持,已要被世人赞一声高节了?。
偏他循规蹈矩、行节践义,不漏分毫。
也难怪世人皆信了?他的清正儒雅,懿恭端方,且深以为然。
戚白商想着,见两人身?影错离。
邱林远笑眯眯地路过她身?旁。
戚白商弯膝作礼,邱林远略微点头,又笑眯眯地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