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才发现顾昭瑾的另一只手牵着自己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出点青白。

这一牵使得陈逐无法退了,便停住,将滑落的衾被往上提了提,团住两人。

丝丝缕缕的烟雾自香炉中腾升而起,夜息香的味道蔓延开来,混杂了不知道太医掺的什么药材,味道清冽幽微。

大掌不断安抚轻拍,帝王终于止住了咳嗽声。

顾昭瑾缓缓吐息,身躯被柔软的衾被与温热的肌肤包裹住,头疼被人按捏着缓解了,但还是有些昏昏沉沉,连带着胸腔中的涩意也经久不散。

陈太傅很擅长倒打一耙,这是朝堂上下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偏生明明其余事情都公正严明,唯独到了太傅这里,就仿佛闭了目塞了听的帝王又偏宠他,纵容着他。

以至于满朝文武,除非必要,其实是不爱得罪陈逐的。

只有一些自持清高,恪守职责的言官时常跳出来参他一本,诸如御史大夫于长业等朝臣,弹劾陈太傅的奏本堆得高高的,多到陈逐曾暗讽对方冬日无需生柴,点着奏本就够过日子了。

气得对方差点一个仰倒,五旬的人了,还总是找着帝王甩袖抹泪地告状。

而此时,同样被倒打一耙的帝王冷冷笑了一声,声音极淡,近乎虚无,受病痛不适所影响,轻嘲了一句:“告诉你又能如何?爱卿可曾真的关注朕适与不适?”

顿了一下,陈逐觉得这话有点怪。

甚至有点刻薄。

陈逐自忖,若他这个和人相依为命许多年,为帝王躲过暗杀,喝过毒.剂,试过药方,陪着他从太子走到登基的宠臣不曾关注帝王的适与不适,那这世上就没人称得上关切了。

但是不等他给自己辩解什么,又听到皇帝低哑的声音:“太傅忙于招蜂引蝶,流连后院,连国事都少顾,哪还有时间关注帝王。”

话音落下,两人俱是一怔。

顾昭瑾意识到病中失言,本有些混沌的大脑骤然清醒,手中攥着衣裳的力道越发收紧,用力到几乎像是要把陈逐的衣服抓破。

然后倏尔轻缓,似是要松开指尖。

而被抓着衣襟指责的人却茫然了片刻,有些疑惑地说道:“臣何曾招蜂引蝶了?”

日月可鉴,陈逐从来只做倒打一耙的事情,如今却转了风水,被人莫名安了不知哪来的罪状,只觉得暖殿飘雪,冤枉得不行。